一輛不起眼的馬車行駛在山間小路上,一路向南而去。
車壁上的小窗開著,山風灌進來,鄭茜靜嗆了風,咳了幾聲。
程鈺立刻停車,鉆進車廂給鄭茜靜把脈。
“沒事的。”鄭茜靜說,“我們繼續走吧。”
她的臉因為連日趕路已經完全沒了血色,整個人蔫蔫的。
程鈺要把車窗關上,鄭茜靜攔住了他。
“別關了,讓我看看吧。我長這么大,看過的風景太少了。”
她語調滯澀,帶著種看一眼少一眼的傷感。
程鈺忽然抬手摸了摸她的臉,指尖沾了片濕潤。
鄭茜靜的臉騰一下子就紅了,急忙擦了擦淚,垂下頭。
雖說她和程鈺已經認識十二年了,熟得不得了,但他們從未有過親密接觸,連診脈時都是墊著帕子的。
程鈺是一個守禮的人,再加上不會說話,顯得格外斂默端肅。
他突然給自己擦淚,讓鄭茜靜實在措手不及。
程鈺見她羞赧,起身出去,繼續趕車。
昨晚下了雨,路面泥濘,導致他們的趕路速度慢了許多,沒能到下一個村落天就黑了。
看起來又要下雨了,程鈺不敢再往前走,怕車陷到泥地里更糟糕,于是找了個山洞,打算今晚將就著過夜。
他先折了些樹枝鋪好,又從馬車上拿下被褥墊子,鋪出一個松軟又舒適的“窩”后,才叫鄭茜靜進來。
鄭茜靜坐在上邊,看著程鈺有條不紊地折樹枝生火、拿瓦罐燒水、熱干糧。
“程鈺,你真能干。”鄭茜靜贊嘆,“你知不知道,我看著你就覺得特別可靠。”
程鈺理解,病人總是會對自己的大夫格外信賴。
“這些事情都是你遇見我之前學會的嗎?”
程鈺點頭。
鄭茜靜嘆氣,程鈺寫過他的身世。他說他是安陽人,鄉里遭了災,爹娘兄弟死在了逃荒的路上,他淪為乞丐,過得挺慘的。
他說他爹以前是個赤腳大夫,所以他也能認些草藥什么的。給鄭茜靜看病的方御醫見他聰明有慧根,收他當了徒弟。
“看你現在,我就想到了我五妹妹。”鄭茜靜又說,“我五妹妹說她以前打獵的時候經常在山里過夜,就找個山洞窩著,生火烤野味。我想象不出那是什么樣子,現在我知道了。”
程鈺聽到她說五妹妹,愣了一下,目光變得怔忪。
鄭茜靜還在絮絮地說,如果是五妹妹出逃,怕是已經騎著馬到千里之外了,和她作伴的人也不會這么辛苦,因為五妹妹根本不需要人照顧。
說著說著,鄭茜靜忽然“呀”了一聲。
程鈺立刻看向她。
鄭茜靜捂著肚子,臉一下子紅得要滴血:“我……我……”
她的癸水一直不準,誰知道偏偏這個時候來了。
這可怎么辦……鄭茜靜要哭了。
程鈺見狀了然,從馬車里拿出一個包袱,遞給鄭茜靜。
鄭茜靜打開一看,里邊裝的是月事布。
她頓覺慶幸。知道程鈺可靠周到,沒想到竟然這么周到,連這個都準備了。
鄭茜靜跑到山洞最里邊,打理好自己,紅著臉坐了回來。
她捏著裙子埋著臉,不敢看程鈺。
二人誰都沒有說話,山洞內只有火焰蓽撥聲。外邊山風陣陣,繼而響起淅瀝雨聲,越來越大,變成了瓢潑大雨。
鄭茜靜吃完炊餅,喝完熱湯,天已經完全黑了。
程鈺讓她躺下睡覺,自己則披了張毯子坐在她前方,剛好可以為她擋住山口進來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