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謝總。”
他停頓了一下,補充道:“這是我離開京誠前,經手的最后一個案子。當時謝總只說,按流程辦,但所有文件都要最高級別保密。蘇總,我覺得……”
他抬起頭,眼神復雜。
“謝總他……大概不想讓您知道這件事。”
蘇蕪回到家時,謝靖堯已經做好了夜宵。
一碗溫熱的小餛飩,上面撒著翠綠的蔥花和蛋皮絲。
“忙完了?”謝靖堯把碗推到她面前,“先吃點東西。”
蘇蕪拿起勺子,慢慢攪動著碗里的餛飩,熱氣氤氳了她的視線。
“今天看了一篇財經報道,挺有意思的。”她像是隨口提起,“講怎么用離岸信托和空殼公司,把一些見不得光的錢洗干凈。”
她的語氣很輕松,像在分享一個八卦。
謝靖堯笑了笑,拿起筷子給她夾了一片鹵牛肉。
“聽起來復雜,其實內核很簡單。就是通過無數次合法的交易,切斷資金和它原始主人的聯系。只要每一步都符合當地法律,就很難追查。”
他的解釋專業又清晰,聽不出任何異常。
蘇蕪看著他夾菜的動作。
她注意到,他的指節,在那一瞬間,有過一個極其短暫的僵硬。
她舀起一個餛飩,吹了吹,卻沒有吃。
“說起來,”她的聲音依舊平淡,“我今天聽說了一件更有意思的事。”
她抬起眼,看向謝靖堯。
“五年前,嚴律有一筆資產,是通過你的律所轉移出去的。你的首席律師,林周,親手辦的。這件事,你知道嗎?”
空氣,在那一刻仿佛凝固了。
廚房里,洗碗機還在低低地轟鳴。
謝靖堯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動作很慢,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他沒有回避蘇蕪的目光,臉上甚至沒有太多意外的表情。
“我知道。”
他承認了。
如此坦然,如此平靜。
“那是嚴律為了脫離他家族的控制,做的資產剝離。一次很正常的商業操作,跟方家沒有任何關系。”
他看著蘇蕪,繼續解釋。
“我當時認為,這些商業上的細節,對你來說沒有意義,反而會讓你多想。所以,就沒有提。”
他的話,每一個字都合理,每一句都像是為她著想。
可組合在一起,卻像一把柔軟的刀子。
他一直在決定,什么事她“應該”知道,什么事她“不需要”知道。
他給了她一個籠子,一個用保護和體貼打造的,看不見的籠子。
蘇蕪沒有再追問。
她低頭,吃掉了碗里的那個餛飩。
食不知味。
“我吃飽了。”她放下勺子,站起身。
從頭到尾,她沒有再多說一個字,也沒有再看謝靖堯一眼。
深夜,蘇蕪獨自坐在書房。
她打開了畫板,新建了一張畫布。
她沒有畫船,也沒有畫海。
屏幕上,漸漸浮現出兩道交錯在一起的影子。
一道影子的輪廓,銳利,張揚,像一只在空中盤旋的獵鷹。
另一道影子,輪廓要柔和許多,它沒有那么強的攻擊性,卻更龐大,更深沉,無聲地籠罩著一切。
兩道影子交疊的地方,是一片看不清面目的混沌。
而她,就站在這片混沌的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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