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
沒有驚天動地的氣勢,沒有華麗眩目的光影。
只有一道光。
一道極其纖細、極其迅速、卻又明亮到極致,仿佛能一切的劍光,一閃而逝。
“噗——”
利器入肉的輕微聲響。
那道偷襲的黑影戛然而止。
他難以置信地低頭,看向自己的胸膛——那里,一道細如發絲的紅線悄然浮現。
他的竅穴、他的身軀、他的金丹、他的陰神......統統都被斬斷,出現了一道紅線。
那人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下一刻,紅線驟然擴大,滾燙的鮮血如同噴泉般激射而出。
他的眼神迅速黯淡,身體如同斷了線的木偶,直直地從空中墜落。
其他練氣士,硬生生止住了動作,滿臉駭然地看著那名瞬間斃命的神秘金丹,又看向船頭那依舊紋絲不動的灰色背影。‘
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
灰衣人自始至終,沒有回頭。
他的手掌,在此刻緩緩握緊。
隨著他五指合攏,鯤船下方那巨大的光繭,仿佛受到了最終的指令。
數十道構成光繭的劍絲驟然收縮、勒緊。
內部那原本還在掙扎咆哮的劍氣瀑布,如同被無數把無形的利刃同時切割、碾碎。
最終徹底湮滅、消散于無形。
劍光也隨之緩緩淡去。
肆虐的能量波動終于平息,鯤船的劇烈晃動也逐漸停止,只剩下船體微弱嗡鳴,以及巨鯤受傷后低沉的、帶著痛苦的喘息。
灰衣人放下了手。
“嗡——”
一聲清越的劍吟響起。
一柄樣式古樸的長劍,憑空出現,懸停在他的身側,劍尖輕點虛空,散發出令人心悸的寒意。
灰衣人伸出手,握住了劍柄。
米粒般的熒光紛紛飛上夜空,有寶瓶洲的練氣士,也有北俱盧洲的劍修,亦有其余大洲的。
青骨夫人壓下心中的寒意,帶著警惕與恭敬道:
“不只是哪位前輩當面,晚輩青骨,乃是俱盧洲......”
灰衣人沒有理會她,單手持劍,凝望著遠方的山嶺。
夜色下的山峰上,有道高大身影正仰頭看著天上的鯤船。
高大身影似乎察覺到什么,有些詫異,微微側目,與那道看來的目光平靜對視。
灰衣人微一挑眉,身影消失在船頭。
下一刻,一道明亮的劍光憑空升起,毫不猶豫向著不遠處的山峰斬落。
青骨夫人等練氣士紛紛后退,見劍光的目標不是自己,才微微放松。
有人低聲道:“那柄劍,似乎是......傳聞中的高燭。”
青骨夫人有些疑惑,她沒有聽說過這柄劍的名字。
可周圍寶瓶洲的練氣士,尤其是劍修,紛紛面色大變,不時有驚呼聲響起。
通過這些驚呼聲,外洲的練氣士才知道高燭是哪柄劍。
名劍高燭,劍主魏晉。
那個灰衣人的身份自然不而喻。
風雪廟,神仙臺,魏晉。
寶瓶洲最年輕的上五境,還是一位劍仙。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魏劍仙怎么會在此?”
“又是誰襲擊的渡船!”
在眾人為魏晉的出現震驚時。
“轟隆!”
一聲巨響,猛地從鯤船上層的一間艙室方向傳來。
伴隨著木石破碎的刺耳聲音,一道身影如同斷線的風箏般,撞碎了堅固的艙壁。
他裹挾著漫天木屑與煙塵,狼狽不堪地倒飛而出,重重地摔落在石板。
“噗——”
那人尚未落地,便是一口殷紅的鮮血狂噴而出,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
塵埃稍稍落定,眾人定睛看去,無不震驚。
“劍甕先生?”
老儒生臉色慘白如紙,胸口處的衣袍碎裂,露出一道清晰的劍痕。
他掙扎著想要撐起身子,卻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鮮血不斷從嘴角溢出。
船上那名女子劍修,見著老儒生的模樣,一陣悚然。
“昂——!”
忽然,一道龍吟響起,女子劍修豁然轉頭。
只見一道璀璨奪目的金色流光,不知從何處迸發,瞬間化作一條鱗甲猙獰的金色蛟龍,張開猙獰大嘴。
金色蛟龍帶著純粹銳利的金氣,宛如一柄飛劍一樣,向她“斬”了過來。
女子劍修瞳孔驟縮,唇中發出一聲清嘯。
她頭頂用于綰發的釵子飛出,正是她的本命飛劍電掣。
劍刃無鋒,小巧玲瓏,卻是北俱盧洲最快的飛劍之一。
電掣瞬間化作一道淡紫色電光,迎向了那道金色劍罡蛟龍。
北俱蘆洲飛劍電掣,速度之快,名不虛傳,后發而先至,精準地點向蛟龍劍氣最盛的“龍首”之處,
眨眼間,劍光與劍光相交。
然而下一刻,紫色的劍光被一瞬間擊穿,女子劍修面色大變,心知不妙,連忙轉換劍勢,變作防守,卻已然來不及。
金色蛟龍以摧枯拉朽的劍氣,輕易洞穿了倉促布下的層層劍幕。
與此同時,數十道劍光忽然出現在她的身后。
女子劍修只來得及勉強側身,護住心脈要害,便被數道劍光狠狠斬中。
她身上一件品質不俗的防御法袍瞬間靈光黯淡,裂開數道口子。
女子悶哼一聲,嬌軀劇震,如同斷了線的風箏般,口中噴出一道血箭,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飛出去,
數十道劍光交織在一起,如同百川歸海般匯聚于一點,隨后光芒漸斂。
一道身影自劍光匯聚處緩緩浮現、凝聚。
那是一個身著玄色衣衫的年輕身影。
衣袍略顯寬大,面容尚帶幾分少年人的清秀,一雙眸子幽深,平靜得不起絲毫波瀾。
他淡淡看了眼倒在地面上的劍甕先生與女子劍修,隨后望向周圍的練氣士。
白鑠化作金色蛟龍,盤踞在他的身后。
林照抬眸,薄唇微啟,淡淡道:
“神仙臺林照,幸見諸位。”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