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經歷的失望太多,或許是他太忙,漸漸的,他們的話少了許多,不是不親近,而是她感覺到周瀾安承受了太多太多,她很心疼,可是她無法為他分擔。
南溪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好好的,乖乖地待在他身邊。
——配合治療。
三個月,不長不短,卻像是走完一生。
臥室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
是周瀾安。
人走進來,在看見南溪坐在梳妝臺前時,不禁快步過來,想要抱她上床。
但是南溪止住了。
她摟著他的脖子,聲音輕輕的:“周瀾安,我想在這里坐一會兒,照一會兒鏡子,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照鏡子了。”
周瀾安的手掌慢慢放下。
南溪坐回去,她對著鏡子里仔細地看,跟以前相差很多很多了,她嗓音低軟:“周瀾安,再過一個月找不到配型,我大概就熬不下去了。”
她不是說喪氣話,而是陳述事實。
人的身體,自己是清楚的。
大限將至。
是周瀾安每天幾十萬,吊著她一條命,她珍惜活著的機會,可是她害怕,害怕克死異鄉,她還想再摸摸思慕,還想看著思慕走在陽光底下,還想去周瀾安說的庭院里看一看,在那架秋千上坐一坐,找回小時候的感覺。
一生太苦,生命的最后,其實是甜的。
她很知足了。
她只是舍不得,她只是心疼周瀾安,為她奔波,為她勞累,經年累月,好幾次她想放棄,好幾次她疼得受不了,止痛針開始失效時,她是想一死了之的。
可是,她舍不得周瀾安,怕他失望。
她答應過他,已經走到這兒,再堅持一會兒。
南溪依偎著丈夫,她的臉上有一抹奇異的微笑,她低低地喘了一下,很艱難地說道——
“我想家了。”
“我想爸爸媽媽了。”
“我還想念大爺爺奶奶,還想念京耀大伯一家,想念傾城周愿他們……周瀾安,我想念我們的思慕。”
“如果這次去柏林,找不著適合的腎源,我們回家好不好?”
“周瀾安,不是不想堅持了,我是害怕到最后竹籃打水一場空,到最后我沒有能好好地陪伴思慕,趁著我還能說話,我想跟思慕說說話,聽他說說學校的事情,我還想給他織一雙小手套,冬天的時候就不冷了。”
“周瀾安,你答應我,好不好?”
……
周瀾安喉結聳動。
半晌,他很輕地說了一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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