號子聲、鐵錘敲擊聲、獨輪車吱呀聲、監工急促的哨聲、以及遠處開山爆破的悶響,匯聚成一股震耳欲聾、永不停歇的聲浪,沖擊著潞城盆地的邊緣。
然而,當縣衙廣場那青磚白瓦、血脈相連林家村、安家立業功德契的消息,如同最強勁的季風般刮過這片沸騰的工地時,一種截然不同的聲浪開始從各個角落、各個工棚里醞釀、匯聚,最終爆發!
“聽說了嗎?!縣里!縣衙門口!那些新來的災民,全簽了!簽了就能成領航者的人!以后也能分房!”
一個剛換下工裝、端著粗陶碗喝糊糊的漢子,聲音激動得發顫,對著工棚里擠得滿滿當當的同伴吼道。
“簽啥契?咱干的不是一樣的活?”旁邊立刻有人追問。
“不一樣!大不一樣!”那漢子碗都顧不上放,唾沫橫飛,“那叫安家立業功德契!簽了,就是正兒八經的公司員工!是血脈相連的兄弟姐妹!不光管飽,以后憑工分真能分那青磚白瓦房!是按章程來的!有奔頭了!”
“血脈相連?林家村人?”工棚里瞬間炸開了鍋。
他們在這里揮汗如雨數月,每日只為那一口飽飯,雖然知道是在建水庫,是為長治謀利,但內心深處,總覺得自己還是流民,是外人。
那血脈相連四個字,像一道閃電,劈開了他們心頭積壓的迷茫和疏離感。
“那咱呢?!
咱干的活比他們少嗎?
咱流的汗比他們少嗎?!
憑啥新來的能簽,咱就只能算賑?!”一個滿臉絡腮胡、渾身腱子肉的漢子猛地站起來,碗重重頓在粗糙的木板桌上,發出砰的一聲響,眼中充滿了不甘和強烈的渴望。
“對!憑啥?!”
“咱們也要簽!”
“去找管事的!咱們也要那契約!也要當領航者的人!也要那安家立業的奔頭!”
這股情緒如同燎原之火,瞬間席卷了整個辛安泉工地。
從堤壩最高處到最深的引水渠底,從碎石場揚起的漫天塵土中到臨時伙房蒸騰的白汽里,“簽契!我們要簽契!”的呼喊聲,此起彼伏,匯入工地的巨大聲浪,竟隱隱有壓過機器轟鳴之勢!
工地的各級管事和監工們,早已被這突如其來的、山呼海嘯般的集體請愿弄得措手不及。
他們并非縣衙里的老爺,大多也是從工業區或林家村抽調來的實干派。
面對洶涌的人潮和那幾乎要燒穿一切的渴望眼神,他們根本無力安撫,更不敢壓制。消息如同長了翅膀,飛速傳回了縣衙核心。
回應,以一種超出所有人預料的速度降臨。
幾匹快馬載著縣衙的吏員和抱著厚厚一摞安家立業功德契的文書,風馳電掣般沖入辛安泉工地。
沒有冗長的宣講,沒有繁瑣的程序。
就在堤壩下的開闊地,幾張從工棚里臨時搬出來的條桌被拼在一起,鋪上深藍色的粗布,那象征著希望與對賭的契約,被鄭重其事地擺了上去。
“辛安泉工地所有在冊、完成本月基本工量、無重大過失者!”
一個吏員站在高處,聲音用盡力氣蓋過周圍的喧囂,“憑工牌!上前登記!按手印!簽安家立業功德契!”
“簽!”
“俺簽!”
“快!排隊!”
沒有猶豫,只有爭先恐后!
密密麻麻的人流瞬間涌向那幾張簡陋的條桌。
登記?
不過是核對工牌和名字,在早已準備好的名冊上打個勾。
按手印?手指沾上殷紅的印泥,重重地、帶著一種近乎神圣的決絕,按在那寫著安家立業的契書末尾。
整個過程快得像流水線,吏員和文書們埋頭疾書,只聽得見蘸筆劃過紙頁的沙沙聲和那一聲聲干脆利落的“下一個!”。
絡腮胡漢子擠到桌前,看著自己粗糙、沾滿泥灰的手指按下去,留下一個清晰的、鮮紅的印記。
他盯著那個紅印,又抬頭看了看遠處正在拔高、未來將鎖住滔滔漳水的巨大堤壩輪廓,胸膛劇烈起伏,猛地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狂吼:“安家!立業!干他娘的!”
這吼聲像投入油鍋的火星,瞬間點燃了周圍無數剛剛按完手印的漢子,狂熱的呼喊聲浪直沖云霄!
長治通往太原的黃土路基上。
同樣的故事,在綿延百里的筑路工地上同步上演。
十一萬人的長龍,正在用最原始的工具和血肉之軀,一寸寸地啃噬著堅硬的山地和原野,試圖將長治與太原的血脈強行貫通。
消息傳來時,正值短暫的休息時間。
疲憊不堪的工人們三三兩兩靠在未完工的路基旁,啃著冰冷的雜糧餅子。
當“辛安泉那邊簽了!都成領航者員工了!”的消息像野火般燒遍每一個工段時,短暫的沉寂后,是火山爆發般的騷動!
“憑什么?!咱們吃的苦少嗎?!”
“修路就不是功業?!咱們也要簽!”
“去找工頭!不簽,明天老子不干了!去潞城按手印!”
筑路工地的管事們面臨的局面更加直接和火爆。
這條路的工期緊、任務重、環境惡劣,全靠著一股氣在支撐。
這股氣,此刻全化作了對安家立業契約的強烈渴望!
安撫?根本不可能。
快馬再次奔馳。
同樣的深藍粗布鋪在臨時找來的平整石頭上,同樣的契約,同樣的紅印泥。
“筑路隊!在冊!完成今日鋪石/夯土/伐木定額者!憑工牌!上前!簽契!按印!”吏員的嗓子已經喊劈了,但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砸在工人們心上。
簽!按!
一個頭發花白、背脊卻依舊挺直的老石匠,顫抖著手指按下紅印,渾濁的老淚無聲地滑過溝壑縱橫的臉頰。
他修了一輩子路,橋過無數,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這雙布滿老繭的手,按下的是一份能給自己掙來一個家的契約。
一個年輕的壯小伙,按完手印,猛地跳上旁邊一堆剛卸下的條石,對著蜿蜒曲折、望不到頭的路基和同樣望不到頭的、正在簽契的同伴們,用盡全身力氣嘶吼:“兄弟們!這路!是給咱自己修的!是給咱安家立業修的!給老子使勁干啊!”
“干!”
“修通它!”
“安家!立業!”
狂熱的聲浪沿著路基瘋狂蔓延,比任何督工的皮鞭和呵斥都更有效地驅散了疲憊,點燃了無窮的斗志。
深藍的契約,鮮紅的手印,與漫天飛揚的黃土、沉重堅實的路基、以及工人們眼中那從未如此明亮清晰的安家立業之光,共同構成了這片古老土地上,最驚心動魄、也最充滿希望的畫卷。
潞城之外,兩大工地上,數十萬顆曾經只為一口飯而搏動的心臟,此刻,被同一份名為安家立業的契約,牢牢地系在了一起,向著同一個渺茫卻無比堅實的未來,開始了更加瘋狂、也更加篤定的搏動!
棋盤:陣營對抗開始,請選擇雙方對抗人員!
對抗人員已選擇,黑方林永年,白方長治縣百姓,共961150人;
對抗開始,一決輸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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