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圍警戒的騎兵立刻收縮,士兵們迅速跳下車,依托卡車和馬車,槍口警惕地指向四方,形成防御圈。
“工程隊!上!”蘇承業的聲音帶著急迫。
曹文軒也策馬趕到,厲聲下令:“警戒哨前出百米!機槍手就位!”
早已待命的工程保障隊立刻扛著枕木、鋼板和千斤頂沖了上去。
工人們喊著號子,用最快的速度在傾斜的車輪下塞入枕木,用多個大噸位千斤頂同時發力,硬生生將沉重的卡車和它背負的龐然大物一點點頂起、校正。
汗水混著塵土在他們臉上流淌。
卡爾和技術員們則緊張地爬上貨廂檢查固定索具和構件的狀態。
士兵們持槍肅立,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寂靜的山谷,馬克沁機槍的槍衣已被掀開,黑洞洞的槍口威懾著任何可能潛藏的威脅。
這次意外耽誤了近兩個小時,期間警戒沒有絲毫松懈。
日復一日,車輪在碎石中滾動。
司機們輪換駕駛,在顛簸中與疲憊搏斗。
技術員們輪班監控,雙眼布滿血絲。
士兵們更是時刻緊繃神經,白天頂著烈日警戒,夜晚輪班值守篝火通明的營地。
食物是冰冷的干糧,飲水帶著鐵銹味。每個人都像一根繃緊的弦。
當車隊最終駛上長治至晉城那段平整堅實的水泥公路時,平穩順暢的嗡嗡聲取代了令人心煩意亂的顛簸噪音。
緊繃的神經終于得以稍弛。
曹文軒命令士兵們依舊保持警戒隊形,但緊繃的臉龐也緩和了不少。
漢斯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田野,長長呼出一口濁氣。
蘇承業布滿血絲的眼睛里,也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意。
最后一段路程——晉城至枯樹嶺的專用水泥公路,平坦寬闊,一路坦途。
重型卡車沉穩地行駛在路面上。
武裝力量依舊一絲不茍,騎兵前出偵察,步兵刺刀出鞘,機槍手的手指始終搭在冰冷的扳機護圈上。
枯樹嶺的輪廓在地平線上顯現。
那是一片巨大的、熱火朝天的工地。
當車隊裹挾著一路風塵,在武裝衛隊的嚴密護衛下,緩緩駛入鋼鐵基地建設區的大門時,工地上的喧囂仿佛瞬間安靜了片刻。
無數翹首以盼的工人和技術人員,早已列隊等候。
他們的目光,既聚焦在那些風塵仆仆的鋼鐵巨獸和覆蓋油布的龐然大物上,也聚焦在車隊前后那些軍容嚴整、刺刀閃亮的武裝士兵身上。
這肅然的武裝押運,無聲地宣告著這批設備無可估量的價值和不容侵犯的地位。
移動式起重機巨大的吊臂緩緩移動,在無數雙眼睛和黑洞洞的槍口(士兵們依舊保持著警戒姿態)的注視下,穩穩地鉤住了編號甲一卡車上的油布。
油布被小心翼翼地揭開,露出了高爐巨大爐缸那冷峻而完美的鋼鐵弧線。
陽光照射在這跨越萬里、歷經武裝護送才抵達的鋼鐵心臟上,反射出耀眼而冰冷的光芒。
蘇承業跳下車,腳踩在枯樹嶺堅實而微燙的土地上,仰望著那被緩緩吊起、精準移向預定基座的巨大爐缸。
他側過頭,看向身旁同樣仰望著吊裝現場、臉上混合著疲憊與專注的漢斯·克虜伯。
曹文軒則按著腰間的槍套,目光銳利地掃視著整個歡迎場面和周邊環境,他麾下的士兵依舊持槍肅立,刺刀在暮色中排成一道寒光凜凜的直線。
“漢斯先生,”蘇承業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它到家了。”
漢斯沒有轉頭,他的目光緊緊追隨著空中那緩慢移動的鋼鐵巨物,仿佛在護送一個新生兒的降臨。
他輕輕地點了點頭。
“是的,蘇先生。”漢斯的聲音低沉而鄭重,“它到家了。真正的建造,現在才開始。”
巨大的爐缸在吊索的牽引下,穩穩地、分毫不差地落入了鋼筋混凝土基座之中,發出沉重的、宣告著扎根的悶響。
列隊的士兵中,不知是誰帶頭,爆發出一陣壓抑著激動、整齊劃一的低吼,旋即被工地上猛然響起的、更加熱烈的歡呼與機器的轟鳴徹底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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