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治縣府·議事廳(清晨)
厚重的卷宗、泛黃的賬簿、沾著暗褐色污漬的密信,堆滿了寬大的紅木桌案。
空氣中彌漫著紙張、墨水和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鐵銹味。
閻長官端坐主位,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銳利如刀,正逐一審視著最后幾份文件。
林永年、曹文軒肅立一旁,太原來的周營長也垂手恭立。
“啪!”閻長官合上最后一份關于兵工廠劉把頭及同伙審訊記錄的卷宗,聲音不大,卻讓房間內氣壓驟降。
“鐵證如山,無可辯駁。”閻長官的聲音冰冷,不帶一絲感情,“王懷仁、劉疤瘌(已斃)、兵工廠劉把頭、采購科副科長張啟明,一干主犯、從犯,罪證確鑿,供認不諱。勾結軍閥,走私銅礦,豢養私兵,謀刺長官,條條都是死罪!”
他抬眼,目光如電掃過周營長:“周營長!”
“卑職在!”周營長一個激靈,挺直腰板。
“你部,押解王懷仁及所有核心人犯、原始賬簿、證物,即刻啟程,星夜兼程,解送太原督軍府軍法處!沿途若有閃失,提頭來見!”
“是!保證完成任務!”周營長聲音洪亮,帶著軍人的決絕。
“告訴軍法處,”閻長官補充道,每個字都像淬了冰,“此案,乃本座親歷!督辦!按最嚴酷的軍法辦!主犯,剮!從犯,斬!家產,抄沒充公!以儆效尤!”
“遵命!”周營長額頭滲出細汗,領命而去。
房間內只剩下閻長官、林永年和曹文軒。
閻長官的目光落在曹文軒身上,冰冷稍緩,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贊許:“文軒。”
“卑職在!”
“王村銅礦,已由你部與太原軍聯合接管。礦工登記造冊,甄別良莠。凡無辜者,發放錢糧,暫予安置;凡助紂為虐者,嚴懲不貸!礦區防務及善后事宜,仍由你長治城防司令部全權負責,直至省府派專員正式接收!”
“是!卑職定當穩妥處置!”曹文軒沉聲應道。
最后,閻長官的目光轉向林永年,那冰冷銳利終于徹底化開,帶上了一絲屬于“自己人”的溫和與期許:“永年。”
“長官!”林永年微微躬身。
閻長官指了指窗外,初升的陽光正驅散縣府屋檐下的最后一絲陰霾,“本座,把長治交給你了。”他的語氣鄭重無比。
“卑職明白!”林永年抬起頭,眼神堅定,沒有絲毫猶豫,“整肅吏治,掃清余毒,乃長治久安之基。然長治之根本,在民生,在土地!卑職已發告示,以工代賑,開荒十萬畝!此乃安民之策,亦為長治立命之基!所需錢糧、種子、工器,晉興銀行及工業區全力支應!卑職必親力親為,督戰田間!”
“好!”閻長官臉上終于露出一絲真正的笑容,不再多,起身。
早有副官捧著他的大氅等候在門外。
他大步向外走去,腳步雖有些虛浮,卻帶著一種重掌乾坤的決絕。
林永年與曹文軒肅立門邊,目送這位山西王的身影消失在縣府大門外清晨的微光中。
議事廳內,瞬間安靜下來。
林永年長長舒了一口氣,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
他走到窗前,推開格扇,深深吸了一口帶著泥土和晨露氣息的空氣。
窗外,縣府前的廣場上,晉興銀行長治分行的伙計們正忙著卸下新到的糧袋;遠處街道,已有登記好的災民,在武裝警察的引導下,扛著簡陋的工具,排著長隊,向著城外林家村工地方向開拔,隊伍蜿蜒,如同一條充滿生機的長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