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沒有停。
京城寬廣的朱雀大街空蕩得仿佛能聽見心跳的聲音。
云芷一個人走在街心。
冰冷的雨水瘋狂地沖刷著她的身體。
從頭頂到腳尖連一寸肌膚都是濕漉漉的。
被淋透的衣服緊緊貼在骨頭上面。
每一步都帶著一片冰涼的布料摩擦著已經麻木了的皮膚。
她沒帶傘,也不想有。
她就像是一縷被人抽走魂魄的游魂。
在這片由雨水主宰的世界里漫無目的地飄蕩。
雨水順著她的發絲、臉頰上肆意的流淌著。
是雨水還是淚水早就分不清了。
一張臉蒼白得像死灰。
唇色因為一直處在寒冷之中而變得恐怖地青紫。
看著前面,眼前卻只有一大片空蕩蕩的虛無……
路旁屋檐下躲雨的男人和女人正指著這一幕詭異地背影指手劃腳。
“那個不是云家的女兒嗎?你看她那樣子像是瘋了吧?噓!小聲點啊……這種晦氣的東西要遠一點才好呢。”
這些聲音就像被細小的針刺過一般扎進了她的耳朵里。
但是沒有一絲波瀾。
“瘋了嗎?也對……腦子里就嗡嗡的一片混沌”。
嗡嗡聲中,一個男人的話一遍遍地沖擊著她最后清醒的神智。
“……你只會是累贅。”
“累贅”。
“累贅”。
原來,在他心中,她只是個累贅。
這兩個字比世間任何一句惡都更傷人。
這是一把銹跡斑駁的鈍刀。
在她的傷口上不斷地來回切割磨刮。
每一寸肌膚都帶著綿長又絕望的疼痛感。
她為了云家,為了他。
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算計,殫精竭慮地謀劃。
以為自己在披荊斬棘。
以為自己在為他們的將來掃平障礙。
到頭來,她在付出了一切的時候。
在最需要他的時候……
他說,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令人厭惡的累贅。
雨水模糊了視線,也模糊了記憶。
書房中帶著懲罰和絕望的吻突然出現在腦海中。
那不是愛也不是憐惜。
那是發泄,一種近乎殘忍的占有。
是在她身上留下屬于他的、恥辱的印記。
然后是那個決絕背過去的被燭光照亮的孤零背影。
那個背影隔開了他們之間的所有。
隔開了一起走過的點點滴滴。
未來所有的可能都隔著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
一切都是假象。
他之前對她的關心都是假象。
他在暗處保護她是假象。
他為她做的一切或許是想更好的利用這枚棋子。
在他自己的計劃里可以為了“干凈”而犧牲掉它。
不知走了多久。
前面巍峨的宮墻才從雨幕中出現。
東宮,她名義上的歸宿。
在此時看來卻像是另一個更華美也更冰冷的牢籠。
她像一縷沒有重量的幽魂一步一步踏上漢白玉臺階。
向著那扇朱漆大門走去。
身后留下了一條濕漉漉的蜿蜒水痕。
在干凈得能映出人影的地面上顯得格外刺眼。
“站住!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