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麻煩,行走著的愚蠢的麻煩。
這比任何羞辱都讓她覺得無地自容。
于是,她慢慢地低下頭來。
“我……”
想說“我要走了”,可是喉嚨像是被人掐住了似的,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她只能狼狽地點頭。
一次。
又一次。
蕭墨寒看著她終于順從,心口卻沒半分輕松。
他每說一句話都是在凌遲她。
可他必須要這樣做。
京城風雨欲來,背后的人一日不除,她就一日處于危險之中。
只有將她送走,送到一個沒人能找得到的地方。
他才能毫無顧忌地放手一搏。
“我……可以再見他們一面嗎?”
就在他認為她已經徹底認命的時候。
云芷忽然抬起頭。
用一種近乎哀求的語氣,問出了最后一句話:
“只是一面。”
她的聲音很小,帶著一絲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希望。
“我想跟他們道個別。”
蕭墨寒的心,被這句話輕輕一戳。
可他不能。
見了面云夫人必定橫生枝節,再想送她走就晚了。
一定要斬斷她的念想。
“不行。”
他冷聲拒絕。
“從你拿著那封假信進來的時候起,你就沒有家人了。”
這一句話,終于徹底擊垮了云芷。
眼底最后一抹光也熄滅了。
是啊,她沒有家了人了。
都是她親手斬斷的親情。
她慢慢收回自己的那個可笑的要求。
重新低下頭去。
不再看他,也不再說話。
她成了一尊瞬間風化的石像。
蕭墨寒看著她這幅死寂的模樣,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下。
我想說你的父母我會當親生一般養著你。
我想說南方的莊子氣候適宜你可以安心住下來等風平浪靜后我來接你。
我想說云芷我在等你。
可是這些話一個字也不能說。
他只能把所有的洶涌都壓回心底。
再用更厚的冰將它們封死。
最后看了她一眼。
那眼里藏著一汪她看不懂的滔天巨浪。
然后轉身而去。
“一個時辰之后馬車會準時出發。”
“你好自為之。”
說完大步流星走向門口。
頭也不回。
厚重的大門打開又關上。
砰的一聲。
整個世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云芷在地上坐了很久。
很久到四肢發麻,血都凝固了。
她沒有哭。
腦子里和心里都是可怕的虛無一片。
不知道過了多久。
她終于動了一下。
動作很慢也很僵硬。
她用手撐著地。
一點一點的想要把自己從地上拉起來。
一次不行就再試一次。
這一次她的手臂顫抖得很厲害還是不能站起來。
最后她只能靠著墻。
拼盡全身的力氣才勉強站穩。
她環視著這間見證了她所有的希望、屈辱和絕望的房間。
只覺呼吸困難。
她想逃走。
于是她踉蹌著走向通往自己臥房的那一扇門。
她想換上一身干凈的衣服。
然后像一個真正的人一樣體面地被趕出去。
然而她剛走到門口。
手還未來得及握住那沉甸甸的門環。
門便從外面被人輕輕推開。
進來的是面目冰冷的護衛而不是那個眼生的侍女。
手里端著一套整整齊齊疊好的衣服。
一襲素凈的青色衣裳。
侍女對著她福了福身,低眉順目淡淡道。
“王爺有令。”
“請云小姐穿上此衣在此等候。”
云芷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
她盯著那套陌生的衣裳。
又看了看緊閉著的房門。
她懂了。
她被關起來了。
就在這個剛剛將她打入萬丈深淵的房間里面。
連讓她回到自己的臥房里走動一步去拿一件屬于自己的舊衣服都不行。
他要她走得干干凈凈。
就像從來未有人來過這里一樣。
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