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里那陣看起來暖洋洋的風,一夜之間就刮遍了整個紫禁城,皇長孫蕭澈得圣寵,被賜下蟠龍玉佩,可以隨時進宮。
這個消息如同一顆火星掉進朝堂這鍋滾油里,一下子炸開了。
東宮之內死氣沉沉的,太子蕭瞻聽了匯報之后沒說話,在書房里來來回回走動著。
云芷抱著睡著的澈兒,那枚冰涼的玉佩就擱在枕邊,它躺在那里,比炭火還要燙手,她瞧著丈夫被燈火拉長了的、焦躁不安的影子,輕聲說了一句,“殿下…”
蕭瞻猛得抬手,朝她一擺。
他站到窗前,庭院里樹影被風吹得四處搖晃,就像他此時的心情一樣。
自父皇生病之后,作為監國太子的他總是心神不寧。
在這樣的滔天巨浪中,又出現了澈兒。
這把火,燒的是澈兒。
并不是他這個太子。
父皇…這是對他這個監國太子,徹底不滿了么…不過風暴的真正中心,并非東宮。
是攝政王、蕭墨寒的府邸。
當皇帝病重的時候,這位戰功顯赫的王公也以“為陛下分憂”的名義爬上了權力巔峰。
他行動神速。
皇帝病倒第一日,京畿防務交出,盡數由他手下心腹將領接手。
第二日,六部積攢的奏折如水流一般轉向,送進他書房。
太子蕭瞻用朱砂寫過的意見,到他的手上,就只被一條墨筆劃掉。
加上幾個字便使乾坤顛倒過來”這事兒,緩著點兒。
“人事兒,再議。”
“戶部錢糧,先撥北營”,一道道命令從攝政王府發出去,既無喜怒哀樂,又帶了血火的分量,飛快地往各部衙門傳去。
最初還有人觀望,畢竟還是太子監國嘛,可是等到大家發現蕭墨寒墨筆批紅過的奏折全都暢通無阻的時候。
太子蕭瞻的旨意,一次次被擱置與駁回的時候,風向,就徹底變了。
滿朝文武,又豈是省油的燈?哪個人的權是虛名,哪人的柄是實權,他們都看的一清二楚。
攝政王府曾經門可羅雀,如今一夜之間車馬如龍。
曾經跟隨蕭墨寒出生入死的舊部、他一手提拔起的弟子被一個接一個地啟用,牢牢掌控著戶部、兵部以及吏部等各個重要部門。
僅僅幾日,朝堂的天,就變了顏色,蕭墨寒的權勢,在皇帝的床頭瘋狂蔓延。
就仿佛一張無形大網,將整個朝堂都罩了起來,將太子“監國”之名擠得只剩下了一個可笑的空殼。
這天是大朝會,天剛蒙蒙亮的時候百官就已經聚集到太和殿外了,寒氣刺骨。往日里人們三兩成群竊竊私語的現象今天已不見蹤影。
所有人眼觀鼻,鼻觀心,等著死寂的殿內龍椅高懸,兩邊各自設有兩把椅子。
左首是太子蕭瞻,右次是攝政王蕭墨寒,這樣的座次安排,已將當下的局勢昭示于天下。
蕭瞻身著杏黃太子常服,年輕的臉龐極力隱忍緊繃,下頜的線條是僵硬的怒火。
他對面的蕭墨寒,一身玄色王袍,神色淡漠,只是靜靜地坐著,就像一座山,壓在殿中,把滿朝文武都壓得透不過氣來。
議程開始,幾項無關痛癢的政務被帶過。
終于到了戶部尚書出列的時候,他奏報秋糧調配,“啟稟太子殿下,攝政王殿下。
臣以為,秋糧新收,先充京師倉廩,以安。
“這是蕭瞻先前的吩咐。不過他話還沒有說完,便被人打斷了不對。”
“開口的,還是蕭墨寒。戶部尚書的身體瞬間僵硬起來,冷汗從額頭滴落下來。”
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只是看著虛空的地方,聲音淡然地說道北境陳兵數十萬,風雪來至,糧草斷絕。
“軍國大事為先,七成秋糧調撥,即刻運往北境”。
這一下子,蕭瞻的忍耐終于崩潰。
他以下子從椅子上站起來,眼睛因為充血而發紅,死死地盯著蕭墨寒。
“王爺”這聲嘶吼中蘊含著近來所有的委屈和不甘。
大殿內的空氣好像都被它震顫了。
所有的官員都低下頭,恨不得自己變成殿中一根柱子。
蕭瞻指著蕭墨寒的手因為極度的憤怒微微地抖動著父皇讓孤監國,并不是讓你獨攬大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