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寂,將長信宮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再過些時日便是皇后誕辰之期,青禾拿著一套華麗的宮服給云芷穿上身去,那是皇后賜予太子妃的衣服,想要讓她比眾人更勝一籌,讓東宮更加輝煌奪目。
衣服是用上等的云錦制成的,在上面繡著密密麻麻飛舞的金線鳳凰。
裙擺之處綴有東海珍珠,只要輕輕動作起來就會散落滿地光芒,銅鏡中倒映出的人影雖然美麗但并不完美,卻是一種如玉石雕琢出來的、冰冷且沒有生氣的美麗。
云芷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那張臉精致得沒有任何一丁點瑕疵,也看不見半分血色。
她想起下午宮女帶回來的消息,一張無形的網,一只抹去一切痕跡的手。“娘娘,您這身好看。”
青禾的聲音里故意提起幾分輕快,想把殿內凝滯的寒氣驅散,“后面壽宴上,肯定能讓人大眼瞪小眼。云芷,你不說話了嗎?”
這么華麗的衣服,哪里是榮耀,分明就是一件織金繡鳳的囚衣。
殿門“砰”地被撞開,太子蕭瞻一身酒氣跌撞著進來。
他眼底血絲滿布,臉色陰沉得可怕,可當他看到盛裝云芷的那一刻突然停下了腳步,那一瞬他的眼睛里閃過毫不掩飾的驚艷,隨后又被更深的痛苦和猜忌填滿。
“穿成這樣……”他聲音嘶啞,像是受傷的困獸,“是為了他嗎?”云芷淡淡轉身:“回殿下,這是母后給我的壽宴禮服。”
她的淡然扎進了他心里,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之大卻在微微顫抖。“蕭墨寒回來了……”。
他逼近,身上的酒氣噴到她臉上,“你和澈兒會不會也離開?”
這句話脫口而出時的脆弱連他自己都愣住了。像是被自己的軟弱氣到,他用力推開她,急促的踱步。
“壽宴上你不準離我半步。”他背對著她,語氣生硬。
“讓他們所有人都知道,東宮……我們很好。”
他大步朝殿門走去,在門檻處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澈兒睡著了咳兩聲,你去看看吧。”
殿門闔上的時候,云芷站在原地,手腕上血紅的印跡格外扎眼。
袖中桃木簪尖銳的部分抵在掌心,疼得清醒過來。
最后的一句話讓她愣了一下,那個會因為孩子咳嗽而擔心的男人與方才怒不可遏的太子究竟是哪一個?
青禾急急忙忙跑過來,看見云芷手腕上那道刺目的紅色印記,眼眶便是一陣發紅。“娘娘……”“我沒事。”
云芷打斷她的話,自己解開身上華服的盤扣。
宮裝一件件被剝下來,換上素凈常服的時候,就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一樣。藏在袖子里的那只手,則是始終攥著一樣東西。
一根模樣有些古樸的桃木簪子,在簪子一端,已經被她攥得鋒利尖銳,如今正抵著她的掌心,那種尖銳、清醒的刺痛感。
讓她在蕭瞻帶來的屈辱和惡毒里保持著最后一絲清明……夜深了,青禾去偏殿歇息,偌大的內殿里只剩下一個云芷,此時也并無睡意。
白天斷線索的絕望還有蕭瞻令人作嘔的命令,在腦海里一遍又一遍地沖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