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還擔憂自家主子被這女子氣的失了分寸,不想主子反倒將皇后的威嚴拿捏的恰到好處。
清寧再往前一步,擋住華容筠看轎里皇后的視線:“皇后口諭,命你退下!”
身后華氏早被抄家滅族,一個華氏女,竟敢對皇后不敬。
清寧都不懂了,華姑娘還以為是何年何月呢?
華容筠臉上一閃而過羞恥和惱恨,她與皇帝姑表親,算是青梅竹馬長大,卻叫這個出身不如自己,比自己年歲小許多的女子捷足先登,坐上皇后之位。
姑母攝政之時,她比公主尚且也不差三分,當年她榮光之時這位皇后還不知在江都哪個莊子里生長,這叫她如何能甘心
再不甘心,也只得帶著侍女再往后退了三步,躬身叫皇后轎攆先行。
玉照并未叫起轎,居高臨下自轎內俯視其朝著自己不規不矩的行禮。
拿著帕子慢慢擦拭起方才拿過糕點的手心,冷冷道:“本宮看,華姑娘禮數似乎欠缺了些”
清寧見了上前往華容筠周身邁步繞了一圈,回稟道:“回皇后娘娘的話,確實是不規矩。華姑娘,你躬身問候皇后安,應該再蹲低三寸,頭切莫抬起,更不得直視皇后尊容。”
華容筠袖下的曲起的指尖死死抓著手帕,恨不得穿透了那方帕子。
她嘴角泛起一絲冷笑,倒是十分乖巧的又往下蹲了三寸,頭低了下去。
玉照這才滿意,笑了笑點頭道:“這還勉強,日后見了本宮,就這般行禮就行。”
而后清寧才喊起轎。
一群人浩浩蕩蕩往坤寧宮而去。
宮中沒什么遮掩的了的秘密,玉照下午自以為還算溫柔善意的提醒一番華容筠,結果還沒到晚上宮人們就都知道皇后當道訓斥了華姑娘。
雪柳還告訴她說,聽說華姑娘是哭著回太后宮里的。
玉照鼻腔里輕哼了一聲,“哭的好!”
這說明她的本事厲害,能把人都給罵哭了。
雪雁有些無奈的看了眼自家主子:“主子,這是不是傳出去不好?全宮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您欺負了她”
畢竟那華姑娘可有的是借口,奉了太后的命往紫宸殿送湯水,結果被不能容人的皇后給訓斥了?這傳來傳去豈非叫人覺得皇后肚量小,尚且連臣女都容忍不了?
最怕的是陛下若是聽信謠,豈非覺得虧欠了華姑娘?從而與主子生出嫌隙?
雪雁清寧這般一想才明白過來這位華姑娘今日刻意惹怒皇后的目的。
玉照聽二人細細一掰扯,內心簡直怒火滔天。
為什么傳聞就變成自己訓斥她?而不是她規矩差?自己難不成不是在教導她嗎?
玉照不肯承認也得承認,自己貌似上了套,中了毒計。
呵呵,這下子滿宮都在說她惡毒不能容人。
皇帝她倒是不擔心,太后那里定然是已經記恨上了她。
仔細想來華容筠走時奇怪的眼神,莫非就是在鄙視自己上套了?
夜風拍打著廊前宮燈,銀月高懸。
李近麟見皇帝終于批復完奏疏,便上前跟他說起下午皇后的事。
“指定是那華姑娘亂傳的。”
李近麟自然是知道向著皇后娘娘的。
趙玄抬眸看了眼殿外的銀月,眉眼間氳起一股柔和。
倒是沒評論華姑娘的事,只蹙著眉淡淡道:“她回宮的早也沒來等朕?”
李近麟搖搖頭:“娘娘直接回坤寧宮了。”
坤寧宮――
內殿兩側升起了數排宮燈,窗闌半開,檐上一輪清月,周遭顆顆星辰如珠。
入春了,天地間有了春的氣息。
玉照靠著軟塌盤腿而坐,對著雙花菱鏡拆下耳環,她小巧的耳垂耳洞也小,帶了一日墜的有些疼。
她用手揉了揉耳垂,將耳環合在手心里窩著,有些緊張、甚至帶了一絲敵意的轉身看著趙玄。
她抬起水光盈盈的眸子,軟和的腔調卻故作老成地問他:“你是來責怪我的嗎?”
這幅模樣倒是叫趙玄被問糊涂了,立在她身后,撫摸著她披散的頭發。
綢緞一般柔順的發。
“怎會責怪你?是要夸獎你,華氏心計深沉,今日可是惹了寶兒?”
他擔憂寶兒聽了華容筠的話,誤會了自己什么。下午她回宮的早,竟也不去紫宸殿,而是直接回了坤寧宮,不用說這個姑娘定是生氣了。
玉照松開了自己的手心,將那顆帶著她手心熱氣的耳墜子拿出來氣鼓鼓地丟進首飾盒里,十分委屈,輕哼一聲,心里涌起的醋意眼看就要從話里漫出來,不,是已經漫出來了。
“她今天過去紫宸殿了!?”
趙玄聽了眉眼沉了下去,今日他處理了一日朝政,還真不記得這些。
華氏來紫宸殿做什么?殿外守著的八百禁衛能放她進來?
趙玄何等智計,自幼時讀書騎射起,教導過他的太傅無一不稱贊他穎悟絕倫,如今事情起因經過還未明白,就知怎樣將自己摘
干凈。
他招手叫李近麟進來,將寶兒方才問自己的話原封不動的問李近麟。
“皇后問你話,華氏今日去了紫宸殿?”
玉照一聽,心里的氣頓時被這一句話消散了很多。
李近麟忙答道:“華姑娘今日往紫宸殿送過一回湯水。”
玉照一聽,這回連后腦勺都透著一股小氣。
拿著后腦勺對著他二人。
李近麟見狀心里咯噔一聲,見皇帝皺著眉望向自己,忙上前一步道:“華姑娘說是奉太后的命來送湯水的,奴才也不好不收,只好轉頭賞賜給了含象殿經過的宮人了。”
玉照銅鏡里的眉頭這才舒緩了下來。
卻見小姑娘又皺起眉頭,比上次的還皺。
她沖著鏡子里的趙玄,她有個大毛病,一氣憤口音里就泛著哭腔,便咬字不清了起來。
“她、她說你今日教她下棋了,你今日有沒有教她下棋?”
趙玄覺得自己簡直看到了六月飛雪。
自己一處理完政務就回來見她了,怎么就陪著華氏下棋了?
華氏平日里瞧著還是個人樣,如今是瘋了不成?自己平白無故教她下棋做什么?
這回不用皇帝催促,李近麟自己替主子打抱不平起來:“娘娘怕是忘了,咱主子今日一日都沒離開過紫宸殿,那華姑娘連進殿都不能,主子如何有機會教她下棋”
玉照怔忪了一下,接著便捂著臉不好意思的笑起來,偏偏眼睛里還掛著眼淚,她不敢叫人知道自己竟然為了這么個事險些氣哭了,只好訕訕道:“哎呀,看我都忘了這事兒了”
她都氣的忘了。
趙玄見此松了口氣,他還以為是那華容筠膽敢亂說什么。
他坐到了玉照身后,環過她的肩頭,指腹撫摸著小姑娘被氣紅了的臉頰,這小姑娘為了一句謊話都氣的要哭鼻子了。
他升起了幾分無措,卻有一絲歡愉在胸膛泛起。
只因前幾日他還因魏國公之事,酸澀的厲害,如今叫她也體會了一把自己當初的滋味。
“她還說了什么?”
玉照羽睫輕顫,脫去了首飾華服,她更顯得懶散,盤腿交疊而坐,這會兒正撐著桌子趴在鏡子前偷偷去看鏡中的他。
鏡中的郎君,仿佛隔著天的另一端,清冷而模糊。
玉照伸手摸了摸鏡子里的郎君,卻只摸到冰涼的鏡面。
趙玄在她身后瞧見了她這一幼稚至極的舉動,眉眼間染起笑意。
玉照摸不到鏡子里的郎君,便反身過去抱住了身后的郎君。用力攬過他精瘦的腰身,察覺到道長周身僵了一下,玉照摟的更緊了,似乎是在宣誓著她的主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