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府的人倒是不敢先行離去,都在前院正堂里坐立不安等著,等成侯給個準信兒。
這回倒是沒等久,沒一刻鐘成侯便起送了大寺卿,回來時臉『色』黑的嚇人。
林氏見此心頭發憷,如今不是退縮的時候,攏了攏上的披昂,上前步小意道:“侯爺,妾去后院叫大姑娘過來?”
滿府都在跪著恭送陛下,就偏偏大姑娘院子里的人一個沒見著。
成侯眸光落在林氏上,瞧著她那張清秀不出彩的臉,他心中難掩憎惡。
這么個知『婦』人,原以為只是有幾分小聰明,怎知如此心狠手辣
他擺擺手,臉上帶著疲倦,不是著林氏,而是其他人說:“先別叫大姑娘出來。”
而后轉頭著府邸一眾人道:“明日清早陛下詔書至府里,吩咐人立刻去拆了侯府門檻,今夜大門不關,后宅所有人等備齊皆旨要務,另外派人十二時辰盯緊了外邊,切莫如今夜一般,接駕接的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府上如今二房三房都知道了些消息,便是林氏心中也早有了猜測,只大房的幾個孩子還被蒙在鼓里。
成恪一臉暈頭轉向:“父親,陛下要下詔書來咱府上?是何詔書?”
成侯不欲說,事到如今誰都心里清楚,只是想從他口里得個準確消息罷了。
“你姊要入宮了。”成侯只說了這一句話。
玉嫣怔忪半晌,唇瓣顫抖了下,嗓子如被掐住了,久久發不出聲音。
說完一番吩咐,成侯的面『色』忽的沉了下來,一雙眼睛著林氏怒目而視:“林氏,你且隨我來――”
他不眾發作,是給她在子女滿府眾人面前留面子。
玉嫣成恪彼此視了一眼,玉嫣上去拽著林氏的腕子,“娘今日一早入宮,忙了一日,連飯都沒入一口,父親有什么事也被這般著急”
成嶠雙目深深看了玉嫣一眼,開口便罵她:“滾回去待著,別在這兒杵著叫人心煩。”
外頭又是嘈雜喧囂一片,原是宮里派宮人女官入侯府來了。
往上數歷代也都有個不成文的規定,若是皇家娶女子,怕規矩不通,便要先派遣些女官嬤嬤過府教導上一年半載,也事先習慣一應宮人。
成嶠還有林氏的事要辦,怕時間上趕不及,只老夫人道:“有勞母親代為安置,兒子有事。”
老夫人一雙飽經風霜的雙眼落在林氏上,林氏眼中含著哀求,己的那一孫子孫女也正眼兒巴巴的看著己,希望己能替她們的母親求。
老夫人移開眼睛,最終狠下心來,不再管她們。
玉照回了許久沒來的絳云院,邁上廊打算往廂房去,回頭便見到正房案幾上堆了幾個拿著紅綢蓋著的物件。
趙嬤嬤過來喊住她:“姑娘快過來看看,這都是晌午那兒宮里賜下來的,賜給姑娘你的呢。”
趙嬤嬤真心實意為家姑娘得了宮里太后賞賜高興,所謂名貴與否,哪怕宮里只賞賜塊布料,那也是宮里出來的,說出去也聽。
玉照中途離了席,也不知后來太后賞賜了什么來,見此生了幾分奇,走上前去掀開幾塊紅綢,便見到那案里頭放著一象牙如意,還有一尊糯地陽綠白玉金佛。
另有一紫檀描金的木盒,玉照緩緩打開,里邊是一匣子顆顆鴿子蛋大,氳著金光的北珠。
趙嬤嬤見著北珠的那瞬間,才措起來。
北珠向來是貢品,一珠難求,遑論是這滿滿的一匣子?
北珠來就是宮廷才可用之物,還未曾見過哪個臣女佩戴的,家主子用了,豈不是僭越了去?
趙嬤嬤眼皮子跳了跳,這段時日陛下屢次往江都王府,她們幾個姑娘院子里的婢子都知道的。
她有心想問,玉照望了眼趙嬤嬤,索『性』直接說了出來。
“嬤嬤有話想問我?”
“是,姑娘,這話本不該老奴該問的,老奴今日逾越了,斗膽問一下姑娘您與圣上、宮里之間究竟”趙嬤嬤這句話說的是斷斷續續不知從何說起。
玉照聽了并不生氣,反倒是笑意盈盈的合上了匣子,往前走了幾步將人面前合上的窗往外推開,艷陽霎時灑了進來。
“嬤嬤,我二歲初往江都時,外祖母就將你指給了我,小時候我生病你總守在我床頭一守就是一整宿有什么話是你不能知道的。”
趙嬤嬤聽了玉照這番推心置腹,難免覺著心酸。
姑娘她瞧著嬌貴,常常不聽人勸,有己的主意,也只有她們這群近伺候的人知道姑娘心地有良善。
從不曾苛待下人,去外邊遇到吃的都不忘買上份帶回來給一個院子里的小丫鬟吃。
往年在江都時,一到冬天,總擔憂她們這群侍女遭凍著。
去哪兒找比姑娘還心善的主子?
也因此趙嬤嬤管的丫鬟們加嚴苛,唯怕叫這群年紀小的丫鬟被寵的忘了份失了本分,在地下這群小丫頭是老太妃親選的,老太妃眼光毒辣,選來的都是一個比一個聰慧知本分的。
姑娘她『性』子倔,時常受了委屈總在心里頭憋著,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回侯府之后她是親眼見家姑娘受了少委屈。
這般推心置腹的話,要是以往的姑娘,如何說呢?
才來了京城久,姑娘竟然就大了
“嬤嬤想問宮里的事,宮里那邊確實存了意想叫我入宮,大約是明日便要下旨了吧。”
趙嬤嬤聽了并不覺得奇怪,似乎早有所料,仿佛是心頭一直懸著的一塊石頭總算塵埃落定。
“那圣上那邊,姑娘可歡喜?”趙嬤嬤問了句失了分寸的話,這話便是她早想問的。
陛下日的話猶在耳邊,如今又是變了卦,改了主意。圣上才與姑娘見了幾次面?有幾分熟悉?怕不是看中了姑娘的顏『色』
玉照有幾分羞澀:“嬤嬤,我陛下早早見過面的,時我并不知他是皇帝,他也不知道我的份,時我們就喜歡上彼此了”
趙嬤嬤聽此,臉上原本厚重憂愁的神『色』倒是消散了幾分。
“萬般都是緣法,只是姑娘心里可愿意?愿意去那地方?”
這話出口到叫趙嬤嬤有些后悔,她問這些做什么?真不愿意了豈能拒絕的了的?說出來豈不是平白故叫主子傷心?
玉照眸中染起幾分光亮來:“沒人強迫我,然是我愿意的,嬤嬤,我原先怕那宮里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怕己死在里面可他待我極了,我信他不讓我委屈的。”
趙嬤嬤見玉照這副樣子,心里頭唏噓也說不出話來。
普通男子的話,尚且做不了數。
遑論是皇帝?
可隨即也看開了些,左右家姑娘總是要嫁人的,之前那個任誰都說是乘龍快婿的魏國公,不也是那副樣子。
既如此,那位到底還是天下至尊,如何也只比魏國公不比魏國公差。
陛下宮里還沒妃嬪,姑娘去了就是頭一份。
如此看來,這何嘗不是造化,家姑娘的造化。
廊外人影憧憧,一群侍女的笑聲并著夕陽撒入廳里,墜兒從外進來跟玉照說:“王府里把狗兒鸚鵡也送過來了,姑娘,上回咱們做的那個狗窩豈不是可以派上用場了?這回兒房里也不悶了。”
趙嬤嬤簡直叫這群侍女氣的傻了,罵道:“一群整日里想著玩鬧的丫頭,看看這都什么時節了?你們上次做的狗窩縫的那般厚
實,便是大冬天狗兒都能熱出病來,如今三伏天才過,可是要的命?”
玉照聽了連忙道:“那得給尋個寒玉做的窩,睡著才舒服。”
趙嬤嬤聽了面上抽搐了瞬,見是主子說的,忍住了,又見窗外頭侍女們墊著腳,仰了脖子去逗弄廊上掛著的鸚鵡。
那鸚鵡一兒學少女的聲音,一兒學不知哪個老仆『婦』的聲音,還學狗的聲音,簡直一模一樣。
趙嬤嬤聽了半天也覺得奇了:“這鳥兒緣何這般聰明?什么話都說一般。”
墜兒然是這群侍女里知曉的最的,她笑嘻嘻顯擺一般:“這是宮里賞賜出來的,千只里頭挑出來,還經宮里獸師□□,然是不一般的。原先是給咱們王爺的,后來主子天天逗著玩兒說要了,陛下轉頭便吩咐宮人另送了一只黃羽的給咱們王爺,這只就叫姑娘留著玩兒了。”
另幾個院外伺候的侍女一直被留在侯府,都不知,聽了這番話都替玉照高興起來:“陛下咱們姑娘也太了吧你這消息靈通啊,咱們這群人就你幾個見過陛下了,哪里像咱們,被留在侯府里,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曉。”
墜兒有些心虛,她是里頭唯一知道那紫陽觀道便是陛下的,還有那險些被她罵了個狗血淋頭的道小廝,竟然是宮里的李大監,也不知有沒有得罪了他
可這也怪不得她,誰能想到天子與大監二人不在宮里待著,往觀里清修?
一群人圍著鸚鵡逗弄,不知過了幾時,天『色』將暗,府里派人往絳云院傳來消息,說侯爺叫大姑娘往前院去說話。
侍女眼里皆帶著小心翼翼和恭謹。
玉照如今倒也是脾氣,左右再忍幾日便是,她也不為難傳話的侍女,起懶洋洋道:“我現在就過去。”
還沒跨出門檻,又見外院的侍女一路小跑著過來。
“大姑娘,宮里派來了許女官來了咱們府上,如今在前院待著,太醫署還來了位醫正,說是太后發的話,每日來給大姑娘號脈,調養體的。老夫人叫您趕緊過去看看,到底是要怎么安排。”
玉照沉了片刻,太后瞧著她態度算不上冷淡,也不熱絡,竟然她這般?
玉照蓮步輕移,緩緩提步邁過門檻,邁入正堂的那一刻,眾人忍不住坐的端正了些,隔房的位叔叔嬸嬸險些從椅子上站起來,就要給玉照行禮。
“大姑娘來了啊”
“呦,是大姑娘來了。”
如今圣旨尚且還沒下來,一家子人便誠惶誠恐成這般模樣。
成侯如今倒還算沉得住去,仍能拿得出大家的氣度來,見她來了點頭道:“來了?”
玉照朝著成侯福了一禮,隨意尋了個下首空著的座位坐下。
老夫人今日瞧著比往日要神采奕奕的,她朝玉照笑道:“宮里送來的太醫,到底是男眷,便叫人安排在了前院,日后每日定時定點給你號脈,缺什么都叫公中出就是。另外那些宮人,你那處絳云院也空著許廂房,便叫她們住進去,貼伺候你。”
這原本該是侯夫人安排的,不想竟是老夫人接過了擔子,玉照頷首應了一聲,也算是給了眾人幾分面子。
玉照眸光微動,才注意到林氏并不在正堂內,恪哥兒也不在。
陛下過府來,所有人等然都要過去跪拜,也是玉照院子里的因玉照的緣故早早退了回去。
林氏也走了?
玉照目光移到坐角落里的玉嫣上,見她眼眶通紅,腫脹的老大,連眼縫都沒了,一副才痛哭過的樣子,不禁暗稀奇起來。
成侯原本肚子里的話這兒見到玉照這幅漫不經心糊弄人的模樣,頓時說不出來了,只有些苦澀道:“你子向來不,若是累了便暫且回去先休息,那些女官也別叫她們到跟前伺候著,等明日下了旨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