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華指尖攥著腰間的白玉雙魚墜,那溫潤的玉質被她捏得幾乎要沁出涼意,周身那股化不開的蔭翳,連風都吹不散半分。
身側忽然傳來輕軟的招呼聲,是吏部尚書家的嫡女蘇綰,她也是要下場的,此刻正攥著蹴鞠杖,臉上帶著幾分上場前的雀躍:“長公主,咱們待會兒可要配合著些,聽說今日贏了的隊伍,陛下有賞呢!”
蘇綰離得近,只覺恭華身上氣壓低得厲害,還當她是臨上場緊張,又笑著補了句:“您別擔心,咱們幾個平日里也常一起玩,定能贏的。”
恭華聞,指腹在玉墜的魚鰭紋上頓了頓,才緩緩松開手。她抬眼時,眼底的蔭翳已斂去大半,只余下幾分慣有的清冷,頷首道:“也好,先說說戰術。”說著便轉過身,跟著蘇綰往女子球員的聚集處走去,只是垂在身側的手,仍不自覺地蜷了蜷——方才蘇綰說話時,目光無意間掃過看臺那抹正紅,眼底的羨慕那般真切,倒讓恭華心頭的醋意又翻涌了幾分,連帶著商議戰術的心思,都散了大半。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賽場上的歡呼漸漸平息。男子們陸續退場,有的抹著汗往看臺走去,有的則圍在齊珩身側說笑,陸曜走在最后,腳步卻朝著看臺的方向偏了偏,遙遙對著那抹正紅遞去一個眼神,陳稚魚立刻會意,抬手將手邊備好的帕子揚了揚,動作輕巧又親昵。
這一幕恰好落在恭華眼里,她剛壓下去的火氣又竄了上來,指尖掐得掌心發疼,腰間的白玉墜被她再次攥緊,連魚眼處的細痕都硌得掌心發緊。恰在此時,裁判的哨聲再次響起,尖銳的聲響劃破賽場的緩和,一名內侍高聲唱喏:“女子蹴鞠賽,即刻開場——”
恭華深吸一口氣,將目光從那對夫妻身上移開,提步往賽場走去。玄色勁裝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她握著蹴鞠杖的手緊了緊,眼底最后一點溫度也被壓了下去——男子賽場的熱鬧她插不上,那這女子賽場,總該由她來定規矩了。
內侍的唱喏聲剛落,女子球員們便提著裙擺快步入場,玄色、月白、水綠的勁裝在綠茵場上鋪開,倒比男子賽場多了幾分靈動和美。
恭華走在隊伍最前,她身姿高挑,又有皇室氣質,站在人群中是一打眼就忽視不了的存在,手中蹴鞠杖的木柄已被掌心的汗浸得微潮,目光卻不自覺往看臺掃去——
陳稚魚正踮著腳,將一方帕子遞給剛走上看臺的陸曜,陸曜那廝卻像是沒長手一般,不接過帕子利落擦汗,反而低下頭去,一個大老爺們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讓她來給他擦汗。
真是無恥!
即便是隔得遠,恭華似乎也看清了陳稚魚臉上的薄紅。
“長公主,咱們站這邊吧?”蘇綰的聲音拉回恭華的思緒,她猛地收回目光,攥緊了蹴鞠杖,喉間淡淡應了聲“好”,腳步卻故意往靠近看臺的一側挪了挪。
裁判將球拋向空中的瞬間,恭華幾乎是第一個沖了出去。她腳下動作極快,玄色勁裝掠過時帶起一陣風,竟比平日里練球時多了幾分狠勁。
蘇綰本想與她配合傳球,卻見她帶著球直往對方球門沖,絲毫沒有停頓的意思,只能連忙跟上,替她攔住身后追來的球員。
看臺上的陳稚魚也注意到了場上的異樣,她放下手中的茶盞,看臺上已經有人在說:“長公主殿下好猛啊!”
陸曜坐了下來,拿過她的帕子,給自己扇著風,聽到她低聲道:“長公主今日似是格外用力。”
陸曜順著她的目光望去,恰好看見恭華一腳將球踢進球門,轉身時,目光竟直直朝他們這邊射來,那眼底的冷意,連隔著數十步都能察覺。
陸曜不動聲色地往陳稚魚身側擋了擋,指尖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低聲道:“專心看球便是,不必在意。”
陳稚魚點點頭,可有些事情既然知道了,就無法做個睜眼瞎,她似乎總感受到恭華的目光,像根細針,時不時落在自己身上,讓她有些不自在地攏了攏衣袖。
場中,恭華進球后并未像其他人那般歡呼,只是微微喘著氣,目光仍膠著在看臺上那抹正紅上。
方才踢球時的狠勁,不過是想讓陳稚魚多看自己一眼——哪怕是為她的球技喝彩,也好過看她滿心滿眼都是陸曜。
若非今日沒有男女混合雙打,她勢必要和陸曜堂堂正正地比上一場。
可陳稚魚的注意力,自始至終都在陸曜身上,連她進球時,她都只是看了一眼,隨后滿心滿眼的注意力都在他身旁那個男人身上,還喂他吃果子。
恭華咬-->>了咬下唇,腰間的白玉雙魚墜再次被攥緊,指腹反復摩挲著玉墜上的紋路,心底的醋意與不甘像潮水般翻涌。
她望著看臺上那對相視而笑的身影,握著蹴鞠杖的手又緊了幾分——這場球,她非要贏不可。
恭華帶球的身影在場上如一道玄色閃電,腳下力道又快又狠,連蹴鞠撞在門柱上的聲響都比尋常重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