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眼望向蘭新院的方向,夜色已濃,那邊許是還亮著暖燈,映著滿室溫柔。
夫妻恩愛,稚子安康,家庭和睦,好啊,好的很!
可恭華嘴角的弧度卻愈發寒涼:“他們之間,原就差著一盆水——一盆能澆透人心、凍住情意的冷水。這水,我倒要好好想想,該怎么潑下去才好。”
說罷,她揮了揮手讓探子退下,獨自坐在廊下,望著天邊的殘月,指尖無意識地捻著帕子,眸底翻涌的算計,竟比夜色還要沉幾分。
劉嬤嬤站在一旁,心里的不安快要攀上喉嚨口,讓她幾欲開口相勸,而這時,阿若像是洞察了她的想法,輕輕拉了下她的袖子,將她帶到了一邊去后,才說:“殿下如今一意孤行,干娘無論說什么,她都聽不進去的,還不如說些她愛聽的。”
劉嬤嬤老了,可心里頭清明的很,她眼看著自阿藍出了事后,自己這個干女兒也著了魔一般的不知思索,一味逢迎,她這心里頭就不好受。
“阿若,你先前在殿下面前說的那些,你可知會造成什么?”
阿若面色沉靜,反問她:“會造成什么呢?”
這不像是問她,反而是她心里頭已經十分清明的答案,劉嬤嬤怔住,阿若繼續說道:“干娘確實忠心,也一心為了殿下,可是嬤嬤不會忘了,你我都是在她的喜怒下活著的!”
劉嬤嬤老臉一僵,不可置信的看著阿若。
“順著她,我們都能輕松些,逆著她,我們又能安穩幾時?”
阿若眼里有淚,她看著窗口的身影,深吸了口氣,說道:“明知殿下的許多想法和決策極有可能出問題,但我們不也沒有選擇嗎?”
“倒不如試試?她畢竟是皇室公主,您覺得,將來事敗,陸家又能拿長公主怎樣?可不是只有那陸家有從龍之功,殿下可是一早就投誠,憑這一點,陛下也不會拿她如何不是嗎?”
劉嬤嬤心里震顫,有那么一瞬間,她甚至覺得,她說的沒錯,是啊,殿下公主之尊何怕那些?她又在擔憂什么呢?
……
三日后,陸曜入宮議事,正好有一陳年舊案涉及皇族,需皇上拿主意。
剛出御書房,便被一名身著蔥綠宮裝的少女攔住了去路。
那宮女名喚汀蘭,是在尚食局做事的宮女,生得眉目清秀,帶著幾分惹人憐惜的柔態。
“陸大人留步。”汀蘭快步上前屈膝行禮,聲音帶著幾分怯意,手中捧著一方描花錦盒,“奴婢……奴婢是來謝大人的。”
陸曜腳步微頓,目光落在她身上,一時有些茫然:“謝?陸某與你素不相識,何談‘謝’字?”
汀蘭連忙抬頭,眼底浮起一層水光,急急解釋:“大人不認得奴婢,可奴婢認得大人。上月初三,御花園西側,大人曾為一名被管事太監刁難的小太監解圍,那小太監是奴婢的表哥。若不是大人仗義執,表哥怕是要無端被杖責了。”
這話倒讓陸曜憶起幾分——那日確是撞見尚食局的小太監因打翻湯碗被管事苛責,他瞧著那小太監年紀尚幼,又并非故意,便隨口說了兩句公道話,原也沒放在心上。
“不過是舉手之勞,姑娘不必掛懷。”陸曜語氣緩和了些,說罷就要離開。
然,汀蘭哪里會讓他就這么走?蹲了幾日好不容易打聽到了他的日常行程,忙說:“大人稍后!這…這是奴婢親手做的桂花糕,不值什么錢,只是想聊表謝意。”汀蘭滿臉緊張的看著他,將錦盒往前遞了遞,指尖微微收緊,眼底刻意添了幾分羞怯,“大人若不嫌棄,便收下吧,也讓奴婢了了這份心意。”
陸曜看著那錦盒,又瞥了眼汀蘭眼底不自然的紅暈,心中陡然升起幾分防備。
他素來不與外頭的人過多往來,更遑論這宮女突如其來的道謝,偏又選在宮道這般人來人往之處,太過刻意。
“姑娘的心意陸某心領了。”他側身避開錦盒,語氣恢復了疏離,“舉手之勞本就不足掛齒,糕點姑娘自留便是。陸某還有事,先行一步。”
汀蘭沒想到他會如此干脆拒絕,愣了愣,又上前半步,聲音放得更柔:“大人何必這般見外?不過是幾塊糕點……”
“姑娘自重。”陸曜眉頭微蹙,后退半步拉開距離,聲音冷了幾分。
汀蘭怔住,心里發虛的看著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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