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指尖幾乎要戳到鼻尖,陳稚魚本能后傾半步,抬手輕觸鼻尖,心底暗自嘀咕:我說的,句句皆是實情,怎的就惹他動了怒。
陸曜胸口起伏,強壓下翻涌的火氣,語氣沉凝地與她論理:“你素來聰慧通透,先前我幾番叮囑,原以為能讓你多些防備。可你與長公主相處,依舊毫無分寸,如今被我撞個正著,你還能說只是尋常往來?阿魚,你莫要告訴我,她對你的心思,你是真的半點未察覺。”
陳稚魚臉上的笑意瞬間斂去,眉宇間凝了幾分沉郁。沉默半晌,她幽幽嘆了口氣,斂衽坐下,眸中滿是無措與無奈。關于長公主的事,他已提了三四回,今日斷是糊弄不過去了。
“我并非不信你,只是這事……著實讓我心驚。我與她往日相處,分明是坦蕩的朋友情誼,怎就生出這般扭曲的心思?我也并非全然記不住你的叮囑……”說到此處,她聲音漸低,眉尖輕蹙,貝齒咬著下唇,仔細回想這些時日與長公主的點滴互動。末了,她抬眸望向陸曜,語氣帶著幾分茫然:“你想讓我如何做?”
在她心里,她與長公主不過是性情相投的友人,情誼干凈純粹。可經他再三點破,說那是逾越界限的心思,她便是再遲鈍,也無法裝作毫不知情。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自處,只能將這難題原封不動地拋回給他。
她從不愿因旁人與他起爭執,可細數近來時日,兩人因長公主生出的嫌隙還少嗎?即便她覺得他的猜測毫無憑據,可轉念一想,易地而處,若她看見他與其他男子過從甚密,幾番提醒后依舊如故,她心里定然也是不好受的。
此事的敏感之處,從不是長公主的女子身份,而是在她的夫君眼中,有人——無關男女——對他的妻子存了不該有的覬覦之心。
想通此節,陳稚魚心境漸平。她深知陸曜并非無理取鬧之人,他既心存芥蒂,即便自己此刻辯解今日之事全是誤會,他也未必肯信,反倒會覺得她不信任他。一味否決他的話,卻給不出周全的回應,只會讓矛盾愈演愈烈。
尋常拌嘴是閨房情趣,可若因同一件事反復起爭執、傷和氣,那便成了亟待解決的大事。
陸曜被她這句反問問得一怔,見她神色平靜,眼底沒有半分抵觸,竟是真的在等著他給出一個妥帖的法子。
他深吸一口氣,斂去眉間的戾氣,在她對面坐下,目光灼灼地望著她,一字一句認真道:“往后與她相處,須得守好分寸。她若邀你單獨游園、夜談,你便尋個由頭推了,或讓我陪你同去;她贈你的物件,若是過于私己之物,便婉謝絕,莫要收得那般隨意。”
他頓了頓,指尖輕輕叩了叩桌面,語氣軟了些許:“我并非要你與她斷了往來,她畢竟是長公主,有些事情不曾戳破,也不好傷了皇家顏面,只是不愿再看見你因不懂設防,平白惹來是非,更不愿你我之間,總因旁人起嫌隙。”
說到這里,他深深看向陳稚魚,眼里的情愫難以掩蓋,聲音雖溫和了幾分,但那里頭濃烈的霸道和占有欲毫不掩藏:“阿魚,你是我的妻,我只想護著你,也想讓你明白,有些界限,碰不得,也越不得。”
陳稚魚垂眸望著桌上的茶盞,水面映著她微蹙的眉尖。半晌,她抬眸看他,眼底沒了先前的茫然,多了幾分了然:“我曉得了。往后我會記著你的話,不再這般遲鈍。只是……”
她話音稍頓,指尖輕輕捻著衣袖,“她心思敏感,我若疏遠她定會察覺,若她問起為何疏遠,我該如何作答?”
陸曜眸色微動,在她應下的時候,心情就已經舒朗些了,唇邊漾起一絲淺淡的笑意:“這有何難?你便說,夫君醋性大,容不得你與旁人走得太近。既說了實話,又能讓她知難而退,豈不是兩全?”
陳稚魚聞,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先前沉郁的氣氛瞬間消散了大半。
她白了他一眼,卻也點了點頭:“罷了,便依你便是。只是往后你可不許再因這事與我置氣了。”
“自然。”陸曜伸手握住她的手,指尖溫熱的觸感讓兩人都安了心,“只要你記著分寸,我便再不會這般失態。”
陳稚魚搖了搖頭,任他握著那只手,與他說:“幸好你沒有給我出難題,讓我與她斷絕往來。”
陸曜伸手彈了下她的額頭,很輕,也足以讓陳稚魚嗔他一眼。
“你把握好交往分寸,我也知你的難處,即便她對你不存那心,身為侯夫人,陸家少夫人,你也不可能絕了與-->>她之間的往來,還有一點。”
陳稚魚看他,陸曜深嘆了口氣,說:“陛下對這個長公主,頗為愛護。”
陳稚魚抿了抿唇,眼眸微轉間,她點了下頭,已然明白了這層含義,亦打定了主意。
裝傻充愣嘛,這個她也算是在行。
今兒她沒同自己頂,直接就同意了,陸曜心里美了幾分,在她心里,總歸還是自己更重要一些。
哪怕自己說的那些再驚世駭俗,在她心里頭,也是信同自己的,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