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草原暗流涌動,而來自歐洲的壞消息,還在接踵而至。
張東碩領命離去沒幾天,王世福和張金寶聯袂而來,又帶來了一份讓陳平川眉頭緊鎖的情報。
“陛下,我們安插在普魯士的情報員傳來消息。”王世福的神情十分嚴肅,“普魯士國王腓特烈·威廉三世,已經秘密派遣了一位名叫‘克勞塞維茨’的公爵,作為特使,訪問了圣彼得堡。”
“克勞塞維茨?”陳平川對這個名字有印象,那可是西方軍事思想史上一位大神級的人物。他出現在這里,絕不是什么好事。
“是的,陛下。”張金寶接口道,“這位克勞塞維茨公爵這次去圣彼得堡,帶去了一份‘厚禮’。”
“什么厚禮?”
“一份‘武器換皮毛’的秘密協議。”張金寶的語氣沉重,“根據協議,普魯士將向沙俄提供一百門他們最新研制的‘克虜伯’后膛線膛炮,以及一個完整的軍事顧問團,幫助沙俄訓練炮兵。作為交換,沙俄將向普魯士提供價值三百萬盧布的西伯利亞珍貴皮毛,并開放部分遠東港口,供普魯士商人使用。”
“一百門‘克虜伯’后膛炮!”
陳平川的心猛地一沉。
如果說,之前英吉利的蒸汽戰艦,是對大夏的海防構成了威脅。那么,普魯士這一百門頂級的線膛炮,就是直接頂在大夏北方陸防線腦門上的一把槍!
大夏的“神威大將軍”炮雖然厲害,但數量有限,而且大部分都部署在京畿和沿海要塞。遼東前線,秦鋒和王奎手里,雖然也有一部分,但面對數量如此眾多的、性能幾乎不相上下的敵軍火炮,必然會陷入苦戰。
“這幫普魯士佬,真是會趁火打劫!”陳平川忍不住罵了一句。
普魯士剛剛在戰爭中被法國人揍得鼻青臉腫,國力衰弱,正缺錢呢。
沙俄送上門的皮毛和貿易特權,對他們來說,是無法拒絕的誘惑。而他們賣出的,僅僅是一批武器,就能讓大夏和沙俄這兩個龐然大物在遠東死磕,自己則可以坐山觀虎斗,簡直是一本萬利。
“陛下,更麻煩的是,這批火炮的運輸路線。”王世福指著地圖,“他們不走海路,因為害怕被英吉利的海軍發現。他們選擇從陸路,橫穿整個俄國,運往西伯利亞,再送到遠東前線。這條路線,我們幾乎無法進行攔截。”
陳平川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這是一個死局。
海上,海哥可以去當“海盜”,截胡美利堅的軍火。
可這陸地上,綿延上萬里的運輸線,你怎么截?派一支孤軍深入俄國腹地?那跟送死沒什么區別。
難道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一百門大炮,被送到沙俄手里,然后用在自己士兵的身上?
陳平川不甘心。
他的大腦飛速運轉,手指在地圖上那條漫長的陸路運輸線上,來回滑動。
從柏林,到華沙,到莫斯科,再越過烏拉爾山,進入廣袤的西伯利亞……
等等!
他的手指,突然停在了烏拉爾山以東,一個不起眼的地方。
那里,是沙俄流放政治犯和重刑犯的苦役營所在地。冰天雪地,人跡罕至。
但陳平川知道,那里,也生活著一群對沙皇恨之入骨的人。
波蘭人,哥薩克逃兵,十二月黨人……
一個大膽的計劃,再次在他腦中萌生。
“金寶。”
“臣在。”
“我記得,我們之前在遼陽,不是俘虜了一批哥薩克嗎?”
“是,陛下。按照您的旨意,他們大部分都被送去庫頁島挖煤了。還有一小部分,因為有技術,被留在了格物院,做一些粗活。”
“從這些人里面,給朕挑幾個機靈點的,腦子活泛的。尤其是那些因為犯了事,被沙俄軍隊開除,對沙皇有怨氣的。”
“陛下是想……”張金寶似乎猜到了什么。
“沒錯。”陳平川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朕要派他們,回他們的‘故鄉’,去西伯利亞,給沙皇送一份‘大禮’。”
“我們沒法直接派兵去搶,但是,我們可以讓沙俄人自己‘搶’自己人啊。”
“朕要你,給這幾個哥薩克足夠的金盧布,再給他們一個聯絡我們潛伏在西伯利亞商站的密語。讓他們回去,聯絡那些同樣對沙皇不滿的流放犯、逃兵,組成一支‘義軍’。”
“朕不要他們去沖擊沙俄的城鎮,也不要他們去對抗沙俄的正規軍。朕只要他們干一件事——炸毀葉卡捷琳堡到托木斯克之間的鐵路橋!”
那個時代,沙俄的西伯利亞大鐵路還未建成。但為了轉運物資,他們在一些關鍵的河谷地帶,已經修建了部分的鐵路和橋梁。葉卡捷琳堡到托木斯克之間的那段,正是普魯士火炮運輸隊的必經之路。
“只要炸了橋,那一百門笨重的火炮,就會被困在西伯利亞的冰天雪地里。就算他們想辦法修復,至少也能為我們爭取一兩個月的時間!”
“而這一兩個月,足夠我們做很多事情了!”
張金寶聽得是心悅誠服。
皇帝這招“釜底抽薪”,實在是太妙了。不直接對抗,而是精準打擊其后勤鏈條上最脆弱的一環。而且,還是利用敵人內部的矛盾來動手,就算事后沙皇震怒,也查不到大夏的頭上來。
“陛下圣明!”張金寶由衷地贊嘆,“臣立刻去辦!”
“去吧。”陳平川揮了揮手,“記住,告訴那幾個哥薩克,只要事成,他們不僅可以獲得自由,還能得到一大筆足夠他們下半輩子揮霍的賞金。朕還要封他們為‘西伯利亞解放者’!”
“是,陛下!”
張金寶領命而去,御書房內,只剩下陳平川和王世福。
“陛下,普魯士人既然肯賣炮給沙俄,那……他們會不會也肯賣給我們?”王世福突然提出了一個大膽的設想。
陳平川愣了一下,隨即笑了。
“哦?你的意思是,我們去跟普魯士人買炮,用來打普魯士人的盟友?”
“正是!”王世福的膽子大了起來,“普魯士現在窮得叮當響,對他們來說,武器賣給誰不是賣?只要我們出得起價錢,而且比沙俄人出得更高,他們沒有理由拒絕。這樣一來,我們不僅能得到先進的火炮,還能離間普魯士和沙俄的關系,一舉兩得!”
“哈哈哈哈!”陳平川放聲大笑,“王愛卿,你總算有點長進了!不再是那個只知道派間諜的小吏了!這個想法,很好!”
這個想法,確實很誘人。
用敵人的武器,來武裝自己,還能順便給敵人聯盟里埋個雷。這種操作,陳平川喜歡。
“不過……”陳平川話鋒一轉,“你覺得,我們出多少錢合適?普魯士人又不傻,他們賣炮給我們,等于是在得罪英吉利和沙俄。沒有足夠大的利益,他們是不會冒這個風險的。”
王世福沉吟道:“沙俄人用三百萬盧布的皮毛,換了一百門炮。我們……我們可以出五百萬盧布的現銀!不,一千萬!用我們大夏的寶鈔支付!他們不是想跟我們做生意嗎?那就讓他們先感受一下,我們寶鈔的信譽和購買力!”
陳平川搖了搖頭。
“不夠。”
“錢,固然重要。但對現在的普魯士來說,還有一樣東西,比錢更重要。”
“什么東西?”
陳平川走到地圖前,手指點在了遙遠的非洲大陸。
“殖民地。”
王世福瞬間明白了。
這個時代的歐洲列強,都在瘋狂地瓜分世界。英國人占據了印度和北美,法國人控制著北非和東南亞。而普魯士,作為后起之秀,海外一塊像樣的殖民地都沒有。這是他們最大的心病。
“陛下是想……用一塊殖民地,來換他們的火炮?”
“不是換。”陳平川的笑容,變得高深莫測,“是‘賣’。”
他指著非洲西海岸,一塊尚未被歐洲列強染指的區域。
“這里,水土肥沃,礦產豐富,還有一個天然的深水良港。最重要的是,這里土著眾多,可以提供大量的廉價勞動力。”
“你去告訴普魯士的使者,就說,我大夏‘四海商行’,最近在這里‘發現’了一片無主之地。我們愿意,以一個‘友情價’,將這片土地的‘開發權’,轉讓給普魯士王國。”
“當然,作為附加條件,他們需要向我們‘贈送’兩百門最新式的‘克虜伯’大炮,以及全套的生產圖紙和一百名高級工匠。”
王世福聽得是瞠目結舌。
皇帝這操作,簡直是空手套白狼的最高境界!
那片土地,根本就不是大夏的!皇帝只是動動嘴皮子,畫了個餅,就要換回來兩百門頂尖大炮和全套生產技術!
這……這普魯士人會上當嗎?
“他們會的。”陳平川看穿了他的心思,“因為他們太渴望一塊海外殖民地了。這就像一個餓了三天的人,你給他一個畫出來的餅,他都會撲上去啃兩口。”
“更何況,我們給他們的,不是假餅。那地方,是真的好地方。只要他們有本事,真的能從我們‘四海商行’手里,把那里的‘開發權’拿到手,并且鎮得住當地的土著,那地方就是他們的。”
“至于他們能不能做到……那就是他們自己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