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天津衛,大沽口海軍基地。
這里是大夏北方水師的母港。經過數年的建設,昔日簡陋的港口,已經變成了一座壁壘森嚴的現代化軍事要塞。
數十座巨大的船塢沿著海岸線一字排開,里面停泊著大夏水師最新銳的戰艦。高聳的吊臂,冒著黑煙的鍛造工坊,堆積如山的煤炭和炮彈,無不彰顯著這座帝國海軍搖籃的強大實力。
港口最深處,一個戒備最為森嚴的干船塢內,鎮海大將軍海哥,正陪同著微服私訪的陳平川,檢閱著他的心血結晶。
自從丁遠遠赴倭國擔任要職之后,海軍的事務就全都交給海哥,他不負眾望,把海軍建設得有聲有色。
“陛下請看!”
海哥指著船塢中一艘正在進行最后改裝的巨艦,臉上是抑制不住的驕傲。
“此艦,原為我水師‘定海’級風帆戰列艦,標準排水量兩千五百噸,三層炮甲板,可搭載一百門火炮。但按照陛下的旨意,我們對它進行了脫胎換骨的改造!”
陳平川放眼望去,只見這艘昔日的風帆巨艦,兩側高聳的桅桿已經被全部拆除,取而代之的,是船身中部一個巨大的、被鐵皮包裹的煙囪。船身兩側水線附近,各伸出一個巨大的明輪。
最引人注目的,是它那煥然一新的甲板。原本密密麻麻的小口徑火炮,全部被移除。
現在,船頭、船尾以及船身中部,都安裝了總共六座巨大的、可以用軌道旋轉的炮塔。
每一個炮塔里,都架設著一門閃爍著金屬寒光的“神威大將軍”——120毫米后膛線膛炮!
“我們拆除了它所有的風帆索具,在船艙底部,安裝了兩臺從格物院運來的,最新改良的‘龍興二式’蒸汽機,總功率可達一千兩百匹馬力!驅動兩側明輪,最高航速可達九節!”
“我們加厚了船身兩側的關鍵部位裝甲,足以抵御目前已知的任何實心炮彈。同時,將原有的上百門滑膛炮,全部替換為六門‘神威大將軍’后膛炮。雖然數量少了,但射程、精度和威力,都提升了十倍不止!”
海哥激動地說道:“陛下,這已經不是一艘船了,這是一座會移動的海上堡壘!臣為它取名為‘盛夏’號!請陛下降旨!”
“盛夏……好名字!”陳平川滿意地點了點頭,“繁榮昌盛,唯我大夏!”
他知道,這就是這個時代最頂尖的蒸汽鐵甲艦了。雖然和后世的戰列艦相比,還顯得十分原始和笨拙,但在這個風帆戰艦依舊是主流的時代,它就是當之無愧的海上霸主。
“這樣的戰艦,我們有多少?”陳平川問道。
“回陛下,按照您的部署,我們北海水師,總共三十艘主力戰船,目前已經完成了十艘的蒸汽動力和火炮改裝。剩下的二十艘,預計在三個月內,可以全部完工。”海哥回答道,“屆時,我北海水師,將擁有一支由十艘主攻鐵甲艦,和二十艘蒸汽改裝護衛艦組成的強大艦隊!足以封鎖整個渤海和黃海海域,讓任何敵人,都無法越雷池一步!”
“很好。”陳平川的目光,從威武的“盛夏”號上移開,落在了海哥的臉上,“海哥,有這支艦隊在,守住國門,朕不擔心。但朕今天來,不是為了‘守’,而是為了‘攻’。”
“攻?”海哥愣了一下。
陳平川將那份關于美利堅和沙俄軍火交易的情報,遞給了他。
海哥看完,勃然大怒:“豈有此理!這些美利堅商人,簡直是利欲熏心,毫無道義可!陛下,我們必須阻止他們!”
“朕當然要阻止。”陳平川笑了笑,“不但要阻止,還要讓他們血本無歸。所以,朕需要你,幫朕客串一個角色。”
“什么角色?”
“海盜。”
海哥徹底懵了。
他看著皇帝臉上那不像是開玩笑的笑容,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么。
他原本就是海盜出身,干盡了壞事。
后來在陳平川的感化下,改邪歸正,發誓再也不做海盜的勾當。
現在他已經當上了海軍大將,咋還讓他回去當海盜?
這……這傳出去,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陛下……這……這是為什么?”
海哥為難地說道,“我大夏乃天朝上國,行事向來光明磊落,怎能行此等雞鳴狗盜之舉?而且末將……末將已經金盆洗手,再也不做海盜了。”
“光明磊落?”陳平川哼了一聲,“海哥,你跟朕說光明磊落?沙俄人背信棄義,撕毀盟約,勾結蒙古人入侵我遼東,光明磊落嗎?現在,這三國組成聯軍,要炮轟我們的國門,逼我們割地賠款,他們跟你講光明磊落了嗎?”
“對付君子,我們用禮。對付流氓,我們就要用比他們更流氓的手段!對付豺狼,就必須用獵槍!”
陳平川的一番話,說得海哥啞口無,面紅耳赤。
“可是……可是我們畢竟是官軍,這旗號……”
“誰讓你打著我大夏龍旗去了?”陳平川沒好氣地說道,“你就不會換一面骷髏旗嗎?你的人,就不會把官服脫了,換上破布衫,臉上抹點鍋底灰嗎?你告訴朕,誰能認出你們來?”
海哥張了張嘴,發現自己竟然無法反駁。
皇帝這套歪理,聽上去雖然離經叛道,但仔細一想,好像……還挺有道理的。
“陛下是想讓臣,率領艦隊,遠赴大西洋,攔截那三艘商船?”海哥試探著問道。
“不,去大西洋動靜太大了。”陳平川搖了搖頭,手指在地圖上,點了一個位置,“就在這里動手。”
海哥湊過去一看,那地方是——馬六甲海峽。
“馬六甲?”海哥有些不解,“可情報上說,他們是要繞過好望角……”
“那是他們原來的計劃。”陳平川胸有成竹地說道,“繞過好望角,路程遠,風浪大,耗時長。你覺得,那些唯利是圖的商人,會放著馬六甲這條黃金水道不走,去繞那么大一個圈子嗎?”
“所以,他們一定會從馬六甲海峽穿過。而你們,就等在海峽最狹窄的地方,給他們準備一個大大的‘驚喜’!”
海哥看著地圖上那條狹長的水道,以及皇帝臉上那“和善”的笑容,只覺得后背一陣發涼。
皇帝這環環相扣的計謀,簡直是把那些美國商人往死里坑啊。人家還在萬里之外數著錢呢,這邊已經把他們的棺材都準備好了。
“陛下深謀遠慮,臣,佩服!”海哥由衷地說道。
“少拍馬屁。”陳平川擺了擺手,“朕問你,這個‘海盜’,你當,還是不當?”
事已至此,海哥還有什么選擇?他深吸一口氣,猛地一抱拳,單膝跪地。
“陛下有令,臣萬死不辭!別說當海盜,就是當閻王爺,臣也當了!”
“好!”陳平川大笑起來,親自將他扶起,“這才是我大夏的好兒郎!”
“朕給你三艘改裝好的蒸汽護衛艦,再給你兩千名最精銳的水師陸戰隊!不要‘盛夏’號,那家伙目標太大。你們換上普通商船的涂裝,掛上暹羅或者安南的旗幟,提前出發,秘密潛伏到馬六甲。”
“記住,朕的要求有三點。”
“第一,人,可以放走,但必須解除武裝,扔到荒島上,讓他們自生自滅。”
“第二,船,給朕鑿沉!做得干凈點,別留下任何能證明我們身份的證據。”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那五千支槍,還有所有的彈藥,一根毛都不能少,給朕完完整整地帶回來!”
“臣,明白!”海哥的聲音,鏗鏘有力。
“去吧。”陳平川拍了拍他的肩膀,“讓那些自以為是的西方人看看,在這片東方的大海上,到底誰,才是真正的主人!”
“你替朕教教他們,什么叫專業!”
海哥轉身離去,背影決絕。
他知道,這一趟“差事”,雖然名聲不怎么好聽,但意義卻無比重大。
這不僅是為帝國截獲一批急需的武器,更是大夏海軍,第一次將自己的兵鋒,主動伸向傳統勢力范圍之外。
這是試探,也是宣告。
當海哥的“海盜艦隊”悄然離開大沽口,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時,陳平川并沒有返回京城。
他馬不停蹄,又趕往了山東半島的登州。
海上的威脅,要靠海軍。但敵人如果真的突破了海軍的封鎖,想要登陸,那就得靠岸防了。
聯合艦隊的目標是炮擊津門,天津衛是防御的重中之重。但陳平川從不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里。他判斷,敵人為了分散大夏的兵力,很有可能會選擇在海岸線漫長的山東半島,開辟第二戰場。
所以,他要在山東,也釘下一排足夠堅硬的釘子。
登州,自古以來就是海防重鎮。陳平川抵達這里后,立即召見了負責此地防務的將領。
這名將領叫林業,是神機營猛將林勇的遠房堂弟。
此人不像林勇那樣勇猛過人,但為人沉穩細致,尤其擅長筑城和操練炮兵,是丁遠一手提拔起來的海防專家。
“臣林業,參見陛下!”
“平身。”陳平川看著眼前這個皮膚黝黑、目光沉靜的年輕將領,開門見山地問道:“滄海,如果一支由十艘蒸汽戰艦組成的艦隊,前來攻打登州,你有幾成把握守住?”
林業沉吟片刻,坦誠地回答:“回陛下,若只守登州城,臣有八成把握。但我山東防線,海岸漫長,可登陸之處甚多。敵軍若不強攻堅城,而是在他處登陸,我軍兵力分散,疲于奔命,恐怕……守不住。”
“說得好,你沒有吹牛,這很好。”陳平川很滿意他的坦誠,“所以,朕今天來,就是要幫你解決這個問題。”
他拿出一張早就繪制好的地圖,鋪在桌上。
“從今天起,朕授權你,總攬山東、江蘇兩省海防事宜!朕給你錢,給你人,給你炮!朕要你,在三個月內,沿著從登州到上海的海岸線上,給朕建起十座這樣的東西!”
林業湊近一看,只見地圖上,十個關鍵的海岸登陸點,都被紅圈標注了出來。每一個紅圈旁邊,都畫著一個詳細的建筑圖。
那是一種半永固式的棱堡炮臺。主體由巨石和夯土構成,深入地下,只露出面向大海的射擊口。炮臺呈u字形,可以形成交叉火力。每一座炮臺,都要求配備兩門“神威大將軍”后膛炮,和至少三百名守軍。
“這……這是……海上長城啊!”林業看得心神巨震。
這十座炮臺,就像十顆釘子,死死地釘在了大夏最富庶的東南沿海。任何想要從此地登陸的敵人,都必須先付出慘重的代價,拔掉這些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