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纓隨侍人往一個方向去了。
穿過外堂,往里行去,行到一扇門前,侍人無聲地退下,戴纓手心起了薄汗,伸出手,緩緩推開門,屋里有些許微光,不如外間亮堂。
她往屋中快速一掃,延伸出的平臺處,立著一人,身形削直,側面映著臺下的光亮。
似是有所察覺,那人回首看向她,然后抬起手招了招。
戴纓捉著裙裾走了過去,立于他的身側,聞到淡淡酒氣,兩人就這么無聲地看著樓下的舞曲。
雖然立于延伸的樓臺,因外界光亮太過,他們所立的這處昏暗,很隱秘,叫人看不清明。
戴纓耐不住安靜,偏陸銘章又是一個不響的人,沒辦法,她只能找話說。
“大人才從宮中出來?”
陸銘章點了點頭:“是。”
一個字完畢,再次安靜下來,只有臺上高高低低的樂調。
“大人喝酒了?”戴纓又問。
陸銘章轉頭看向戴纓,說道:“喝了,但沒喝好,不若你陪我小酌幾杯?”
戴纓很自然地同他對上視線,發現他的嘴角帶了一絲笑意,淺得讓她有些懷疑,是在笑罷。
“可我酒量淺,只怕不能陪大人盡興。”
“不打緊,你斟一杯放著,可隨意。”
陸銘章征詢的口吻讓戴纓點頭應下。
“那阿纓就陪大人淺飲幾杯?”
陸銘章“嗯”了一聲。
席面擺在延伸的平臺處,襄樓的酒菜上得很快,對客人極高的篩選之下,是極致的服務。
碗箸擺放好,戴纓待陸銘章執筷,她才執起筷箸。
沒有侍女,那么斟酒的任務自然落到她的頭上,于是先給對方斟了一杯,又替自己斟了一杯。
酒香,菜香四溢。
真要說來,她還是很感激陸銘章。
首先,她能回平谷,托他點頭,到了青城還特意著人送她回平谷。
雖說那一趟歸家并不愉快,這是她自己的問題,同他沒有任何關系,他給她的盡是幫襯。
后來她身陷囹圄,又是得了他的援手才脫身,想到這里,那小衙內的話再次浮現于腦中。
就在戴纓胡思亂想之時,陸銘章的酒盞已空,于是再次替他續酒,落后端起酒杯,敬向對面。
“阿纓在這里敬大人一杯。”
陸銘章并不執杯,而是反問道:“敬我什么?”
戴纓想了想,說道:“平谷時多虧大人,我才免遭欺辱。”
“就為這個?”陸銘章端起酒盞。
戴纓心念一動,又道:“還有,阿纓能回平谷,也托大人的福。”
說罷,先干為敬。
陸銘章將目光落到她的臉上:“既然你承了這番人情,我可否提個要求?”
戴纓放下手里的酒盞,抽出絹帕拭唇上的酒漬,聽了陸銘章的話語,又見他直直地看向自己,生出一點點不自在。
“什么?”
陸銘章看著對面空了的酒盞,親自替她斟上一杯,唬得戴纓就要起身,卻被陸銘章阻下。
“我的請求就是……上次答應你的事可否作罷?”
戴纓眨了眨眼,上次她在他書房,央求日后她若有難,他救她一命,他應下了。
“不成。”戴纓想也不想,下意識開口道。
“哦?怎么不成?”陸銘章聲調微揚,“算起來,此次平谷我已救過你一命,難道不作數?”
“不作數。”
“為何?”
因為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戴纓拿起手邊的酒盞,如同喝茶一般,慢慢品啜,不知不覺又一杯酒下肚,過后,嘰噥一聲:“這次是湊巧,湊巧救的,不算。”
陸銘章輕笑出聲:“那我要說不是湊巧呢?專為你去的。”
她的一顆心就這么漏跳一拍,然后垂下頸兒:“大人莫要玩笑了。”
陸銘章點了點頭,不再多說什么,自顧自喝了一杯,然后轉頭看向樓下,聲音淡淡的。
“那便當湊巧罷。”
天空一聲炸響,五彩絢麗的煙花于夜空綻放,同時也把剛才的話音壓了下去。
此時表演已經結束,人群已散去,只是仍很熱鬧,不少人提著兔兒燈,在下面游轉。
煙花過后,再次安靜下來,戴纓緩緩抬起頭:“可否問大人一個問題?”
陸銘章轉過頭“嗯”了一聲。
“大人對我和別人不一樣,這是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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