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走了過去,福身道:“纓娘冒昧,擾了大人。”
“坐罷。”陸銘章說道。
長安從旁給戴纓看了茶,退下。
“什么事,找到這里來?”陸銘章問道。
“大人可是過些時會離京外辦?”
陸銘章點了點頭。
“可是去青城?”戴纓又問。
“不錯。”
戴纓雙手環著杯,指尖點了點杯壁,一燙又驚得縮回:“大人此次離京可否捎帶上纓娘?”
陸銘章微微顰眉:“我離京乃公辦,你隨同一道做什么?”
“青城同平谷毗鄰,纓娘有些念家……”
一語未畢,陸銘章已表了態:“不可。”
戴纓早有準備,可聽得如此說,心里仍是一緊。
“纓娘只是隨行,必不攪亂大人行期。”
“你既念家,可自行回鄉。”陸銘章出道。
戴纓將食指往熱燙的杯壁靠去,低聲道出:“纓娘跟著大人才能出京……”
說罷,抬起一雙微紅的眼,眼中噙著淚珠,一副泫然欲泣狀。她看不來女子扮柔弱裝可憐,這會兒為了達到目的,卻演上了。
“不行。”平平的聲音不帶一點起伏,不為所動。
戴纓聽罷,拿手背把眼睛一揉,將一汪眼淚拭了個干干凈凈,再把眼睛睜瞪。
“大人何故這般無情,先時老夫人還讓我喚您一聲叔父,叔父怎的不疼疼我這個小輩?”
陸銘章眉梢一跳,臉上情緒難辨。
戴纓也是豁出去了,她回平谷有兩件要緊事,若沒這個契機便罷了,可眼前有這樣一個機會,豈能錯過。
不知哪戶的窗戶沒關嚴實,啪的一聲,被風刮打響,樓下的氈棚嘩啦啦顫晃。
烏云如浪一般壓下來,一道轟雷裂響,天光再次暗了下來,隨之而來的便是大雨,噼里啪啦下了起來,砸在地上生成白煙。
風起,把雨刮到平臺內,腳邊的裙擺濕了,戴纓低頭看去,“噯”了一聲,將身子往里側了側,看著污了的裙邊,眉心擰出一點點愁意。
“行程定于初五。”
陸銘章的這一聲讓戴纓頓覺裙擺上的泥點子可愛起來。
心下暗忖,果然,馬好在腿上,人好在嘴上,先時求了半天,他不應,結果叫了一聲叔父,他就應了。
看來以后得多叫一叫,興許關系不知不覺就親近了,于是歡喜道:“纓娘在這里謝過叔父。”
陸銘章指尖一顫,當下站起身,往外走去,走了幾步,側過頭:“還不走?”
戴纓忙起身跟上。
一樓堂間,掌柜的戰戰兢兢,罵店伙計的聲音就沒絕過。
“短命奴才,你這是要錢不要命吶!”
正待再罵,聽得樓上傳來了動靜,一抬頭,就見那位大人往樓下行來,而那位戴小娘子靜靜地跟在身后。
掌柜的反應過來,躬身相送,又是讓人趕馬車來,又是讓人備傘,殷勤備至。
陸銘章踏著踩凳上了馬車,戴纓遲疑不前,長安撐傘走來,說道:“小娘子移步上車。”
戴纓這才提著裙擺,踮著腳尖,踏著雨水,上了踩凳,入到馬車里。
馬車緩緩啟行,一點點消失于雨幕。
待人走后,掌柜的喃喃道:“了不得,了不得,這位戴小娘子不簡單,以后得當菩薩供起。”
……
車里,陸銘章端坐正中,戴纓坐到側面,身子微微避著,屏著聲息,馬車內部整闊,可戴纓卻有些局促,像是空氣被雜糅成團,她這里稀薄得很。
這不相熟的人坐在一起,靜時顯得尤為窘迫,時間被拉得又細又長。
車輪軋著泥水,雨點打著車棚頂,嗒嗒嗒。
靜的時間長了,戴纓再靜不下去,寂然過頭的環境總需一個人來打破,必須找點話說,顯然,這個人不會是陸銘章。
“上次是纓娘不懂事,誤會了叔父,惹叔父生惱……”
話音未落,陸銘章截斷道:“還是喚‘大人’罷,或是喚我的表字。”
戴纓呆了呆,轉念一想,也好,“叔父”二字得關鍵時候用,如此效果才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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