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不是簡單的栽贓,而是邪魔內部的某些激進派,或者干脆就是蝕心魔主本人,在玩一手“苦肉計”或者“禍水東引”呢?故意劫掠玄天閣,激怒自己,讓自己將目光和怒火完全投向西部邪魔。而他們真正的目標,或許根本不在西部,或者,是想借此機會,將玄天閣的力量引入某個陷阱?
一想到推演中那片血色混沌,玄元尊者就感到一陣心悸。這潭水,比他想象的還要深,還要渾。
“尊者!”嚴剛長老見玄元尊者沉默不語,只是盯著西方,眉頭緊鎖,不由得急了,“證據指向明確,魔頭逃向清晰,還有什么可猶豫的?難道我堂堂玄天閣,還要忍下這口惡氣不成?若是放任不管,下次被洗劫的,可能就是我們的直屬分壇了!”
玄元尊者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紛亂思緒。無論如何,太平島被劫是事實,宗門利益受損,顏面掃地,若毫無反應,必然人心離散,威信大跌。
但直接發兵西部,與邪魔全面開戰,風險太大,正中某些人下懷。
他需要更準確的信息,需要知道,這到底是誰在背后搞鬼!
“傳令下去,”玄元尊者終于開口,聲音恢復了平日的威嚴與冷靜,“第一,加派三倍人手,嚴密封鎖西部邊境,所有通往邪魔控制區的通道,設卡盤查,許進不許出!但有形跡可疑者,格殺勿論!”
“第二,命‘暗影衛’即刻出動,潛入西部荒原,不惜一切代價,查明此次襲擊太平島魔頭的真實身份,以及其與蝕心魔主勢力的具體關聯!我要知道,這究竟是邪魔的單獨行動,還是另有隱情!”
“第三,”他目光掃過眾位長老,“通告麾下所有附庸勢力,提高警戒,啟動最高級別防護陣法!同時,以本尊名義,照會西鄰的‘青木宗’、‘流沙派’,明利害,請他們協同監視西部邪魔動向,若有異動,立刻通報!”
一系列命令條理清晰,既做出了強硬姿態,安撫內部,又沒有貿然進行戰略決戰,而是優先情報搜集與外部施壓。
眾長老聞,雖然覺得不如直接出兵痛快,但也明白這是老成持重之舉,紛紛領命:“謹遵尊者法旨!”
嚴剛長老張了張嘴,還想說什么,但看到玄元尊者那深邃莫測的眼神,最終還是把話咽了回去,拱手退下。
眾人離去后,凌云殿再次恢復了空曠與寂靜。
玄元尊者獨自立于殿中,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殿宇,望向了西方那一片在他感知中愈發陰郁混亂的天空。
“不管你是誰……想把我玄天閣當槍使……”他低聲自語,指尖一縷凌厲的劍氣吞吐不定,將虛空都切割出細微的裂痕,“都要付出代價。”
……
與此同時,在遠離玄天閣核心區域,靠近西部荒原的一片連綿沙丘之中。
一道黑色的魔虹斂去,顯露出一個高大的身影。
他周身籠罩的魔氣漸漸收入體內,露出一張略顯蒼白,卻帶著一絲玩世不恭邪氣的年輕面容,正是改頭換面,以秘法偽裝成邪魔高手的張亮。
他回頭望了一眼玄天閣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八十萬上品靈晶……玄元老兒,這會兒該肉疼得跳腳了吧?”
他掂了掂手中一個不起眼的儲物袋,里面裝的,正是從太平島寶庫中洗劫來的部分珍貴資源,特別是那批“九天隕鐵”。至于大部分靈石和普通材料,則被他分散藏匿在了幾個隱秘地點。
選擇太平島,是經過精心計算的。它足夠富,足以讓玄天閣傷筋動骨;它的防御力量,又恰好在他偽裝后的實力可以強行攻破的范圍內;最重要的是,它的位置,距離西部邪魔控制區不遠不近,方便他“逃竄”,也方便玄天閣將怒火指向西邊。
這一切,都完美符合老瘋子與三傻老人制定的“禍水西引,攪渾水”的計劃。只是,三傻老人如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只剩下他獨自執行這危險的任務。
一想到三傻老人,張亮眼神中的那絲玩世不恭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擔憂與冰冷的殺意。老瘋子那邊不知道怎么樣了,那張邪魔密信,如同毒刺般扎在每個人心頭。
他甩了甩頭,將雜念壓下。現在不是分心的時候。
他辨認了一下方向,身形再次化作一道若有若無的虛影,并非直接進入西部邪魔的核心區域,而是沿著其外圍,開始游弋。
他的任務,還沒完。
接下來的數日,玄天閣西部邊境區域,接連發生了數起針對玄天閣附庸勢力的襲擊事件。
一個依附于玄天閣的中型家族,其家族秘藏的一株能夠滋養神魂的“蘊神花”被盜,看守長老被魔功震碎心脈。
一個由玄天閣控制的靈石礦脈轉運點遭遇突襲,剛剛開采出來的數萬靈石被劫掠一空,護衛全軍覆沒。
甚至有一支玄天閣的巡邏小隊,在邊境線上神秘失蹤,最后只找到一些被魔氣腐蝕得殘缺不全的尸塊。
每一次襲擊,現場都殘留著精純的魔氣,以及那個囂張的、燃燒著黑色火焰的邪魔印記。
而襲擊者,如同鬼魅,來去如風,每次得手后,都毫不例外地朝著西部邪魔控制區的方向遁去,留下暴跳如雷的玄天閣修士和越來越緊張的邊境氣氛。
張亮如同一個最狡猾的獵手,又像一個最盡職的“演員”,完美地扮演著一個實力強大、行事囂張、且對玄天閣充滿惡意的邪魔高手。他從不與邪魔核心勢力接觸,只在邊緣游走,精準地挑選目標,一擊即走,將“邪魔入侵”的戲碼,演得淋漓盡致。
玄天閣內部,主戰的聲音越來越高漲。嚴剛長老幾乎每日都要到凌云殿請戰,認為邪魔如此肆無忌憚的挑釁,已經無需再查,必須立刻給予毀滅性打擊。
就連之前一些主張謹慎的長老,在接連的損失和門下弟子日益激憤的情緒下,也開始動搖。
西部邊境,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玄天閣的巡邏隊數量增加了數倍,與西部荒原接壤的地帶,甚至開始出現小規模的摩擦和對峙。
而西部荒原深處,那片被濃郁魔氣籠罩的陰暗之地。
一座由黑色骨骼和扭曲金屬構筑的龐大宮殿內,蝕心魔主――一團不斷蠕動、變幻著形態的陰影集合體,發出了低沉而充滿疑惑的精神波動。
“玄天閣的附庸接連被襲……是我們哪位魔將擅自行動?”
下方,幾名形態各異,但同樣散發著強大邪異氣息的魔將面面相覷,其中一位籠罩在斗篷里的魔將躬身道:“回稟魔主,屬下等均已核查,近期并無任何針對玄天閣大型附庸的襲擊命令下達。至于那些小型摩擦,倒是有幾起,但絕無洗劫太平島此等規模之事。”
“哦?”蝕心魔主的陰影翻滾得更加劇烈,“那現場遺留的,確是我圣族印記無疑……難道,是那些潛伏在外的暗子,得到了什么我們不知道的指令?”
“亦或是……”另一位渾身覆蓋著骨甲的魔將聲音沙啞,“有人,在冒充我們,故意挑起爭端?”
宮殿內陷入短暫的沉默。
蝕心魔主的精神波動帶著一絲冷意:“查!立刻去查!我要知道,到底是誰,在背后搞鬼!玄元那個老狐貍,可不是那么容易上當的。但他麾下那些蠢貨,可就難說了……”
他感知著邊境方向傳來的越來越緊張的局勢,陰影般的軀體微微收縮。
“多事之秋啊……看來,有人不想讓我們安穩呢。”
暗流,在雙方都未曾完全預料的情況下,變得更加洶涌。
張亮潛伏在一片風化的巨石陰影中,看著又一支玄天閣精銳小隊殺氣騰騰地從不遠處掠過,直奔西部荒原方向而去,他輕輕舔了舔有些干澀的嘴唇。
水,已經夠渾了。
現在,該輪到那些真正的“魚兒”,忍不住要冒頭了。
只是在他看不見的更深層的水下,一張針對他,針對老瘋子,甚至針對整個局面的更大羅網,正在悄然編織。那雙在暗處窺伺的眼睛,并未因他的成功表演而滿足,反而露出了更加詭譎與期待的光芒。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