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湖之畔,念荷亭下,一片蓮葉叢生。
在那蓮葉之間,密密麻麻點綴著紅色荷花,荷花迢迢輝映斜陽,隨即也染上了斜陽的紅。
恰如柱上詩,紅上加紅,便是別樣的紅。
而此時此刻,在那湖水當中,正有一艘小船,從中撥開迤邐的蓮葉荷花,朝著湖岸的亭子,無聲滑翔而來。
江云帆循著方才的聲音望去,只見船頭俏立一女子。
其體姿修長,窈窕挺拔,著一身素色長裙,裙上金絲云霞點綴,映那夕陽,由白轉緋,又于水中投下倒影。
一頭青絲如瀑,垂至腰際,發頂則梳著精致的盤髻,一支琉璃玉釵自烏發間穿過,末端的晶墜隨著船身輕晃,搖曳出點點碎光。
只可惜,女子的臉上覆著一層輕紗,看不清面容。
但即便如此,透過湖面反射的微光,依舊能看出她那堪稱完美的臉部輪廓,精致勻稱,清秀嬌美,是毋庸置疑的絕色底子。
尤其是那雙顯露在外的眼眸。
其眼如桃花,眸若星河,俏眉修長,睫絨似羽,如染珍露。
當真是仙姿玉貌,嬌媚萬般!
只可惜,那雙美眸中的神色卻冷峻如冰,眸光凜然,透著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寒氣質,一看就不可親近。
這女子,應該就是許靈嫣口中的朋友。
江云帆倒是有些猜測,許靈嫣說亭外那些披甲持刀的護衛,要保護的人不是她。
那么多半就是湖上這女子了。
對方的身份,估計比許靈嫣這個尚書之女還要尊貴不少。
眼見小船出現在亭下,許靈嫣也立刻將情緒從方才的震驚當中抽離。她轉身望向對方,嘴角牽起一抹微笑:“小汐,你游湖回來啦。”
小汐?
聽到這個稱呼,江云帆頓時眉頭一皺。
莫非……
“撲通!”
正想著,身后突然一道聲響傳來。
江云帆扭頭一看,發現程修齊原本癱坐的姿勢,竟變成了跪姿,而且還是雙膝跪。
程大少爺眼神清澈,目光望向湖面,正要開口呼喊。
卻見墨羽突然出現在身側,一個眼刀襲來。
“!”
程修齊渾身一顫,連忙閉嘴。
不止是他,許靈嫣身后的小緣也雙腿打戰,被自家小姐一個眼神掃過,當即像只丟了魂的呆雞一樣縮緊脖子,埋下腦袋不說話。
在場的人都在演,只有江云帆還蒙在鼓里。
他自然不知道,船上那位美麗女子便是此次鏡湖文會的主角,傳說中的臨汐郡主。
他只覺得周圍人都奇奇怪怪的。
剛才一個個還張牙舞爪,怎么現在就都焉了?
這時候,小船已經搖到了離岸十步之處。
隔著中間長長的石梯,秦七汐一雙美眸冷冷地望著亭中,視線最終定格之處,是那兩根被江云帆刻了字的亭柱。
她的目光稍微游弋了片刻,隨即紅唇輕啟,緩緩念道:“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最是鏡湖七月中,風光不與四時同。”
念完之后,心中一驚。
這詩的首聯,當真是意境非凡,竟通過短短幾樣景物,便將整個湖光水色,蓮塘紅日的美景,如畫卷一般鋪展開來。
但結合次聯再看,卻顯得語序顛倒,文意混亂,使得整首詩的韻味大打折扣。
這讓她怎么看,怎么覺得別扭。
她的目光緩緩下移,很快便注意到,在那亭柱下方的長椅上,此刻還站著一位男子。他身披麻質長衣,一頭罕見的短發,發絲蒼勁,竟昂揚挺立而不垂落。
隔著亭檐投下的一角陰影,她看不真切那男子的面容,只知道對方也在注視著自己。
忽的,那男子竟抬起一只手,朝自己豎了一個大拇指。
“小姐好眼力!”
接著,那家伙咧嘴笑了,“就是把順序給念反了。”
念反了?
秦七汐有些疑惑,豎向書寫的無論是詩文還是對聯,不從右至左念,難道還能從左往右念?
這是哪個王朝的習慣。
她不明白,但也沒想太多,試著將那詩文的首尾兩聯調換順序,再念了一遍:
“最是鏡湖七月中,風光不與四時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