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鬢斑白的男人倚窗而立,伸手攀折桃枝。
桃花的馨香散入鼻中,秦奉那一雙劍眉卻緊緊皺起,眼神里的凌厲頃刻變為深邃,閃爍著幾分深沉和悲痛。
他的視線挪移,最終定格在墻上懸掛的一幅畫卷之上。
畫中女子仙姿玉貌,婀娜翩翩,恰于桃林中婉轉,回眸淺笑,顧盼生輝。
“阿念……”
秦奉的聲音低沉到了腹中,“今年的晚桃花,依舊同那年一般嬌艷。只是這花在,樓卻已空……”
書房內靜默了片刻,忽而,一道略顯蒼老的聲音打破了寂靜:
“王爺對王妃思念至深,此情此意,實在令老朽動容。”
秦奉神色一定,迅速回過神來。
睹物思人,方才一心回憶往日的點點滴滴,他竟忘了這屋中還有旁人。不過好歹是威震一方的王者,對此能輕松做到面不改色,目光也很快恢復平日的銳利。
“先生覺得,此花如何?”
“朝陽正好,花甚嬌。只奈何大乾抒詠桃花詩詞千千萬,卻無一首能共王爺之情。”
書房另一側的桌前,此刻正坐著一位老者。
年齡估摸七旬上下,身形微胖,衣著寬敞灰袍,一臉和顏悅色。此人乃是江南萬千學子公認的文魁,年輕時號稱“江南雙杰”之一的歸雁先生,沈遠修。
他既是王府幕僚,也是秦奉的忘年好友,同時更是郡主之師。
今日到此,乃是受王爺之邀,一同談詩論詞。
沈遠修的回答,恰好說到了秦奉的心坎里。他沒有接話,只是重新將目光投向窗外那片燦爛的桃色。
是啊……
誠如對方所,他本戎馬半生,之所以會在晚年寄情于詩詞文道,皆因他那逝去的愛妻,生前曾是名滿天下的第一才女。
如今女兒七汐的身上,仿佛有她的影子。
也正因如此,他才會頂著宗室的壓力,毅然拒絕了與南濟的聯姻,破例準許女兒以文會招婿。
良久的沉默過后,還是沈遠修主動轉移話題,打破了這份寧靜:
“王爺,明日我會去一趟凌州經院,游授講學,此行乃是受凌州江家二公子江元勤所邀。”
“此人乃是新晉二甲進士,受朝廷派遣,將于本月中旬到懷南城,司任新主簿。據說他詩才了得,我這番前去探知一二,如若其有意,可為王爺所用。”
秦奉點頭:“嗯,有勞先生了。”
沈遠修抱拳躬身行禮,轉而又將目光投向窗外,開口道:“說起來,不知昨夜的鏡湖文會,最終結果如何。”
“當是兒戲吧。”
秦奉無奈嘆息,“以此間晚輩之才,恐怕難入小汐之眼。”
沈遠修微微頷首,表示贊同。
誠然,郡主之才情,早已遠超同輩翹楚。這所謂的“以文招婿”,說到底,不過是王爺為推拒聯姻、將愛女留在身邊的一個借口。
想要在這樣一場文會中,真正尋得能讓郡主傾心的絕妙佳作,希望何其渺茫?
只是他想著想著,眉頭卻突然皺了起來。
他想到了三個月前,自己在參天樓中,于夜空中看到的那一幕……
“不瞞王爺,當日老朽夜觀天象,見異星凌空,直沖文曲,恐大乾文壇,將生劇變。”
沈遠修記得很清楚。
那日天朗氣清,月空皓亮,星宿陳列,原本一切如常,卻因一顆突然升起的異星,變得滿盤動蕩。
那顆異星十分詭異,沈遠修觀天半生,還從未見過類似情況。
它自西北升起,環漢三周后,又越過文曲,直沖宵漢!
這種異象前所未見。
故而沈遠修推測,大乾文界,恐怕將會迎來一場前所未有的大變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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