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直已是喪家之犬,成不了氣候。我戚家軍將士的性命,比這些殘渣的項上人頭,要金貴得多。”
他看著那些為了活命而自相殘殺的倭寇,眼中沒有憐憫,只有一種近乎冷漠的審視。
這些人,不久前還在樂清縣內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此刻卻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逃生機會,將屠刀揮向了自己人。
這便是人性。
半個時辰后,幾個最兇悍的倭寇頭目,渾身浴血,帶著幾十名心腹,搶到了最后的幾艘小船。
他們拼命地劃向大海,消失在夜色之中。
而岸上,還剩下近千名倭寇。
他們或帶傷,或力竭,手中的兵器“哐當”落地,臉上寫滿了茫然與絕望。
他們看著空蕩蕩的碼頭,又看著不遠處那支軍容整肅、殺氣騰騰的大乾軍隊,最后一絲僥幸也徹底破滅。
空氣死一般的寂靜。
就在這時,戚繼光催動戰馬,緩緩向前。
他孤身一人,來到那群倭寇面前,戰馬的鐵蹄踏在沾滿血污的土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他沒有拔刀,只是用那雙深邃如古井的眼眸,掃視著面前的每一個人。
那目光并不凌厲,卻帶著一種洞穿人心的力量,讓每一個與他對視的倭寇都忍不住低下頭去,渾身顫抖。
終于,他開口了,聲音如洪鐘大呂,響徹整個碼頭。
“爾等聽著!”
“主犯汪直已逃,脅從不論!”
“放下兵器,跪地請降者,不殺!”
降者不殺!
這四個字,如同天外綸音,狠狠地砸進了每一個倭寇的心里。
短暫的死寂之后,不知是誰第一個扔掉了手中的武士刀,雙膝一軟,跪倒在地。
這個動作仿佛會傳染一般,緊接著,“哐當”、“哐當”的聲音此起彼伏。
一個,十個,一百個……
不過片刻功夫,近千名倭寇盡數跪伏于地,將頭顱深深地埋在臂彎里,再也不敢抬起。
跪下的那一刻,許多倭寇的心中并非是解脫,而是更加深沉的恐懼與茫然。
他們是刀口舔血的亡命徒,是汪直麾下的狼。
可如今,頭狼跑了,狼群被徹底打散,他們成了待宰的羔羊。
“降者不殺……是真的嗎?”
一個年輕的倭寇渾身顫抖,牙齒打著顫,在心里反復念叨著這四個字。
他想起家鄉的妻兒,想起被擄掠上船時的不甘,又想起這幾年來手上沾染的血腥。
他怕死,卻又覺得或許死了才是一種解脫。
他身旁一個斷了手臂的老倭寇,則在心中冷笑。
他見過的官軍太多了,殺降是家常便飯。所謂“降者不殺”,不過是先穩住他們,再秋后算賬的把戲。
但他還是跪下了,因為不跪,現在就會死。
跪下,或許還能多活片刻,多看一眼這世間的太陽。
求生的本能,終究壓倒了所有的猜忌與絕望。
他們像一群輸光了所有賭注的賭徒,將最后的一點希望,押在了這位大乾將軍的信譽之上。
戚繼光看著眼前黑壓壓跪倒一片的降卒,神色依舊平靜。
他并沒有因為敵人的臣服而有絲毫的喜悅,這場戰爭,從一開始就不對等。
他揮了揮手,冰冷的命令再次下達。
“收繳兵器,繩索捆縛,十人一串,嚴加看管!”
“喏!”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