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雪殿暖光映著蕭雪衣初醒的銀眸。
李辰安指尖殘留的寒意被她一語道破。
殿外,盤龍金龍的怒嘯與赤金神凰的清唳仍在皇都夜空撕扯。
當蕭雪衣冰涼的手指觸及李辰安手腕剎那—
鳳儀宮最高處的赤金鳳翎令驟然燃燒!
……
“辰安哥哥,你的手,涼了。”
蕭雪衣的聲音很輕,落在寂靜的殿內卻格外清晰。
她沒有等待回答,那只包裹在柔軟絲被中的手,如同掙脫束縛的冰蝶,探了出來。
指尖帶著重傷初愈后的微涼與虛弱,卻又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決,輕輕搭在了李辰安垂在榻邊的手腕上。
肌膚相觸的瞬間,李辰安幾不可察地微微一震。
他指尖那縷仿佛從無盡寒淵深處帶來的、連劍意都無法完全驅散的冰涼戾氣,被這柔軟的、帶著生命溫度的指尖一碰,竟如同灼陽下的薄雪,無聲地消融了一絲。
那層縈繞在他周身、足以凍結時空、令禁軍瞬間湮滅的無形煞氣,也在這輕柔的觸碰下,不易察覺地收斂、淡化。
殿內暖融的藥香似乎更加濃郁了幾分。
“太冷了。”蕭雪衣的指尖并未離開,反而稍稍用力,將他冰冷的手腕握住了些許,仿佛要將自己微薄的暖意渡送過去。
她銀色的眼眸如同浸泡在清泉中的水晶,清晰地映著李辰安玄衣的身影,也映著他眼底深處那片因她而微微松動的冰封湖面。“下次,”她頓了頓,聲音依舊微啞,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安定力量,“帶我一起去。”
不是疑問,不是請求。是宣告。
李辰安沉默著。他能感覺到手腕上那微弱卻堅定的力道,能感知到她話語里那份不容置疑的牽連。
他眼底那片冰湖之下,似乎有什么東西被輕輕撥動了一下,泛起極細微的漣漪。他沒有抽回手,只是微微頷首,一個極輕、卻重逾千鈞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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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儀宮·天望臺。
天望臺上,高空的能量風暴漸歇。
赤金神凰的虛影依舊傲然展翼,牢牢抵御著盤龍金龍不甘的怒火余波,兩股磅礴的帝級能量在空中形成僵持的渦旋,將皇都上方的天空切割成涇渭分明的金赤兩域。
鳳瑤憑欄而立,赤金華袍在紊亂的氣流中紋絲不動。她深邃的目光穿透空間,仿佛能看到靜雪殿內那無聲流淌的暖意與羈絆。一絲極淡、幾乎無人能察覺的柔和,掠過她冰雪雕琢般的唇角。
然而,這份柔和轉瞬即逝,被更深的冰寒取代。她的目光掃過下方皇都的陰影角落,那里,“暗蛛”的毒液仍在隱秘流淌,“血鶯”的獵殺也未曾停歇。
“鳳主!”宮使的身影再次浮現,手中捧著一枚薄如蟬翼、流轉著赤金流光的玉符,“西北角‘暗蛛’乙字三隊清剿時遭遇‘影傀’伏擊,‘血鶯’法。九哥這一把火……燒得好。”
她的話音剛落,殿內懸于雕花梁柱上的一面古樸鸞鳥銅鏡,鏡面忽然如水波般蕩漾起來,柔和的光暈在鏡面上流轉。
鏡中并未顯現人影,只有一個威嚴沉凝、蘊含著無盡怒意與冰冷意志的聲音,如同實質的音浪,穿透空間,直接回蕩在靜雪殿內!
“李辰安!”
“弒儲君!毀城門!亂帝都!樁樁件件,罄竹難書!”
“朕給你最后一個機會!”
“立刻滾出靜雪殿!束手就擒!否則——”
“朕不惜玉石俱焚!以九龍御極大陣,夷平此殿!讓這方圓百里,盡化焦土!”
聲音如同萬鈞雷霆在殿內炸開,震得玉榻邊的紗幔都在劇烈搖晃!那恐怖的帝皇威壓,即使隔著鸞鏡,依舊如同實質的山岳,狠狠壓向殿內兩人!
侍奉在旁的侍女臉色瞬間慘白,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瑟瑟發抖。
李辰安端著玉盞的手紋絲未動,盞中茶水不起一絲漣漪。
他甚至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靜靜地看著杯中碧綠的茶湯,似乎那充滿毀滅意味的帝皇威脅,不過是掠過庭院的一縷微風。
蕭雪衣緩緩睜開了眼。
那雙銀眸之中,冰雪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靜到極致的、仿佛能承載萬古寒川的深邃。
她抬起手,并未理會那震蕩的鸞鏡,而是指向殿內另一側,靠墻放置的一桿銀槍。
那槍通體銀白,槍纓如雪,槍尖一點寒芒在暖光下流轉著寂滅的光澤,正是她的本命神兵!
“辰安哥哥,”她的聲音清晰而穩定,穿透了鸞鏡中帝皇的怒吼,目光澄澈地看著李辰安,“我的槍,有些日子沒動了。”
“幫我擦一擦。”
……
帝王的怒吼如同撞上無形礁石的怒潮,在殿內徒勞地回蕩、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