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莨眉頭緊蹙,緩緩搖頭,語氣篤定:“臣妾觀那劉嬤嬤行,絕非背主。她眼底的急切與惶恐,倒更像……怕自家殿下一步踏錯,徹底墜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殿內一時寂靜下來。
齊珩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腰間玉帶,腦中已將前事捋得清明——恭華不單存了斷袖之念,竟還將心思動到了宣平侯夫人身上。
先前那兩樁事,一樁是暗地里散播流蜚語,攪擾侯府清凈;另一樁是見吏部尚書之女與陳稚魚走得近,便想暗中動手收拾人家。
雖萬幸兩次都沒鬧出嚴重后果,可她敢做這些事,已是膽大包天。
念及此,齊珩忽然眸色一沉,先前陸曜在朝議后提及要為恭華擇婿,他只當是臣子隨口附和的提議,未曾深想。
如今再回味,才驚覺那哪里是隨口一說,分明是陸曜早已察覺恭華的異常,借著招駙馬的由頭,不動聲色地提醒他管束公主!
“陸曜倒是心細。”齊珩低聲嘆道,語氣里摻著幾分復雜。陸曜明知恭華暗中做的那些事,卻顧及君臣顏面,沒將丑事當面揭破,只以這般委婉的方式點醒,既全了他這個帝王的體面,也盡了臣子的本分。
如此感嘆的想了想,隨即面色變得沉重。
齊珩指尖一頓,忽的想起之前皇后曾在他面前直恭華心性有異,當時他只當皇后是多慮,并未多想。
可如今想來,皇后的擔憂竟非空穴來風——劉嬤嬤是伺候恭華數十年的老人,若不是走投無路,斷不會冒著背主的風險來告密,此事只需派人一查便知,她根本沒有撒謊的理由。
念及此,齊珩心底那點僥幸徹底散去,臉色愈發沉凝。
他抬眼看向宣莨,聲音沉了幾分:“劉嬤嬤能找到你,將此事告訴你,必有她的緣由,莨兒,你告訴朕,恭華對你…:可曾說過什么,做過什么讓你覺得不對勁的事?”
宣莨垂眸沉默良久,指尖攥緊了裙擺,終是緩緩點頭。
“殿下曾來永安宮,說過些模棱兩可的話。”她聲音壓得低,“大抵是拿臣妾無子的事做文章,暗里挑撥臣妾與皇后的關系,勸臣妾早做打算。”
齊珩聞,眉頭擰得更緊,語氣里添了幾分不易察覺的慍怒,這怒氣并不是對她,而是對恭華竟然那么早就動了心思,意圖挑撥他的后宮:“既早有此事,你為何先前不向朕稟報?”
宣莨眸光暗了暗,聽著這聲質問,下唇被齒尖輕輕咬出一道淺痕。
她緩緩抬眸看向陛下,聲音平靜卻帶著幾分無奈:“臣妾自忖能守得住本心,不會被三兩語挑動。況且殿下說的是實情——臣妾無子是真,若因此事便去告發她,反倒顯得臣妾惱羞成怒。臣妾拿什么說呢?或許她真是心直口快,或許真是為臣妾著想,臣妾又憑什么揣度她的用意,貿然來擾陛下心神?”
齊珩聞一怔,眼底掠過一絲動容之色。
宣莨又道:“不過即便如此,臣妾也多了個心眼,已將此事私下與皇后娘娘提過。后宮之中,流暗涌,臣妾不能不防,也該讓皇后知曉動靜。”
齊珩心頭驟然一悶,伸手將她的手攥入掌心,指腹摩挲著她微涼的手背,聲音低了幾分:“可從前的莨兒不是這樣的。從前你從不與朕見外,滿心滿眼都是信任,但凡有事,定會第一個來告訴朕,對不對?”
宣莨垂眸,指尖輕輕蜷了蜷,終究還是點了頭,她只是笑著:“可如今不是從前了。陛下的后宮早已不止臣妾一人,臣妾也不再是您唯一的側妃。無論何事,臣妾都不能越過皇后娘娘去,更不能因一己之私,亂了后宮的規矩。”
她語氣平和,條理清晰地說著理由,沒有半分怨懟,卻讓齊珩聽得心頭發澀。
是啊,皇后先前也提醒過他,她們處事都無錯處,錯的是他自己,竟忽略了身邊人的心思,也低估了恭華的瘋魔。
“你做得很好,貴妃。”齊珩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復雜情緒。
宣莨唇角微勾,卻沒再順著這個話題說下去,轉而提醒:“眼下陛下最該擔心的,是殿下那邊該如何處置,莫要讓她再鬧出更大的亂子。”
齊珩目光一凝,沉聲道:“宣平侯已替朕想好了法子。你繼續按原計劃為她挑選駙馬,至于她的動向,朕會派人暗中盯著,絕不讓她再胡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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