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寬闊的巷子打開一扇門,拿眼丈量周圍灰白的墻體,其內應是一方不大不小的宅子,三進院應是有的。
這樣的宅子在京都不算顯眼,甚至連富戶都算不上。
門扇打開后,從里面走出兩人,一個年紀稍長,一個年紀小小,觀其裝扮,應是一主一仆,年長的為主子,年輕的是丫頭。
只聽那丫頭說道:“夫人,這個天越發冷了,坐轎子罷。”
年紀稍長的婦人搖了搖頭:“走走,左右也無事,動一動身上還暖和。”
說話間,口鼻中呼出團團白霧。
丫鬟點頭,兩人出了巷子口,剛走沒兩步,便聽見巷口幾個婦人嘁嘁喳喳議論。
“聽說了沒?”其中一人說道。
另一人問:“聽說了什么?”
“城南的華四錦,要關啦。”
“華四錦?就是最近才興起的那家?”
“正是那家。”
一人“哎喲”惋惜道:“我記得中秋那夜,麗春院的蘇小小一舞動京都,當時身上穿的就是華四錦的月光紗。”
此話一出,其他幾名婦人紛紛說道:“可不是,那紗織當真如煙似霧,跟天仙沒區別,活了大半輩子,還是頭一回見到,當得上‘極品’二字。”
那人又問:“這家店從此名聲大噪,生意好得一塌糊涂,東西好不說,價格也合理,還有縫人量身制衣,怎么好端端的,就要閉店?”
最先開口的那名婦人,將話頭扯回:“這里面的事情,誰知道,估計是得罪了什么人,對了,我才要說正事,你們一打岔倒把話說偏了。”
“什么事?”
“適才不是說華四錦要閉店么,他家如今正在清存貨,還有不少面料上乘的夾襖,就是皮毛也是有的,比正價便宜不少哩!”
“當真?!”
“怎的這話還興假的,昨兒個就開始了。”最先開口的婦人又道,“你們若是想采買就趁早,再晚些好貨盡被人挑走了,昨兒不知多少人搶呢。”
另幾位婦人聽說,不再廢話,真就往城南行去。
“夫人,咱們要不要也去看看,現下天越發冷了,眼看就要過冬,您也購置兩身?”丫鬟試問道。
適才那些人的話叫婦人聽著很是心動,點了點頭:“去看看罷。”
兩人走了一陣,還沒到華四錦,就已感到身邊的人流往那邊竄動,不知覺也加快了步子。
走得近了,就見華四錦店鋪前搭了好大一個棚架,里里外外擠滿了人。
婦人和丫鬟在人墻外干著急,踮著腳,目光越過前人的肩頭,看那些人挑揀。
而挑選好衣物的人們,個個搶著把錢付到伙計手里,再帶著心滿意足的笑容離開。
婦人試圖擠進去,最后卻被人踩掉一只鞋,又是羞又是急。
“擠什么,擠什么,咱們都是排著隊來的,你晚來,還想擠前面?”前面一粗壯婦人莽著嗓子吼道。
丫鬟替自家夫人穿好鞋,扯開嗓子罵回去:“什么你先來的,屬你擠得最兇。”
粗壯婦人干脆一轉身,把丫鬟一推:“哪里來的奴才,叫你主子出來說話。”
說罷故意睨了一眼丫鬟旁邊的婦人。
婦人氣得面皮漲紅,正要同粗壯婦人對上,一個輕柔的力道將她帶到一邊。
“別氣,夫人別氣。”
力道輕柔,聲音更是安撫人心。
婦人抬眼看去,對面是個生得白馥馥的年輕女子,一頭鴉鬢高盤,髻間簪著珠翠,一雙眼睛格外的干凈清亮,正笑吟吟地看著她。
“你是?”
“妾身是這家店鋪的管事,姓戴,不知夫人貴姓?”
婦人怔了怔,回道:“妾身姓楊。”
戴纓笑道:“可是巧了,夫人同家母同姓,可見是自家人了,既是自家人,夫人不如同我到店里看看?”
楊氏見這女東家笑晏晏,再聽她說這話,明白她的意思,當下跟著走入店中。
“夫人想買些什么樣的衣物?”
“買些過冬御寒的襖。”楊氏答道。
戴纓溫聲笑道:“若論御寒,什么襖都比不過狐裘斗篷。”說著執起楊氏的手,“夫人隨我來。”
兩人一前一后上了二樓。
二樓用來招待貴客,陳設與一樓不同,暖香盈屋。
戴纓招呼了楊氏坐下,將店中上好的狐裘、銀鼠毛、貂皮等斗篷和披肩一一呈上。
這些斗篷松軟,厚實,外面是上等的錦緞,挑絲暗紋,內里縫著柔軟的皮毛,衣緣鑲一圈更細更軟的茸毛。
看起來又富貴又保暖。
楊氏如何不喜歡,卻也知道這樣一件衣物價格不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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