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明也是無可奈何。
宗教狂熱分子在快餓死前,那股病態的傳教熱情讓男人從身體迸發出無法想象的巨力,抓在手腕上的指骨頭硌人,像把燒火的鐵鉗,根本掙脫不開。
這人看他就像看救世主一樣。
“二十年前這里人滿為患,從早上到晚上,哪怕是剛學會走路的小孩子都要扒著門縫往里瞧。”霍夫曼踮起腳尖查看神像手里的貝殼。
“我們會發一些葡萄味、檸檬味的硬糖給那些剛長好牙的調皮鬼。”
那些圓潤飽滿的珍珠是教堂里最值錢的東西。有些小偷白天會假裝湊過來祈禱,半夜趁人熟睡偷溜進來還會試圖將雕像整只手敲斷帶走。
不夠虔誠的人,面對唾手可得的財物,每來一次都要面臨一次心靈上的考驗。
善良的人會羞愧低下頭,卑劣者會用謊和欺騙千方百計搶奪它。
霍夫曼可能并未察覺到一顆珍珠的松動。
齊明將右手心的冷汗在衣服上擦了擦,眼神亂飛,含糊附和。
“呃……你說的對?”
不小心摳掉的珍珠剛被他塞回去,面對神父難免有種心虛感。
有時候錯過那個機會。
想要解釋些什么,好似也沒什么必要了。
時間過去太久,那些珍珠早就失去了高昂的價值,像老人渾濁的眼睛黯淡無光,開始發黃。
停靠在碼頭上的船體型愈來愈大,空氣中開始出現火藥和硝煙的味道。窮人所受的痛苦還是那樣,除去走投無路的貧苦人家過來,想要討要食物,這些年已經沒有人會因為自己犯下錯誤來教堂懺悔。
在教堂自己都入不敷出后,那些窮人也閉上嘴巴。
“你知道的,亞爾維德小鎮名字寓意本就是水底的珍珠。
那些想要賺錢讓家里吃頓飽飯的人,都在拼命向海神祈禱,自己能撈出最大最亮的珍珠。”
霍夫曼感覺腦袋脹痛,身體像灌了鉛,說話也有氣無力起來。
他手扶在石座上。
“那些該死的污染,大鐵船……還有現實的人。”霍夫曼說。
“沒人會要怪模怪樣的丑陋珍珠,撈上來也只能打成粉末。”
“后來打成粉也沒人收。”
“再然后神就被所有人拋棄了!”
近乎野獸臨死前發出的悲鳴,那種被拋棄漠視的痛苦,讓教堂成了霍夫曼一個人的監牢。
他不愿也不會去偷蒙拐騙,難道要打上好幾份工養活自己,同時再抱著面包去敲開窮人家的門求他們信神嗎?
等食物耗盡,一切還會回到原點。僅靠幾個信徒,是無法讓教派起死回生的。
這不就是很多香火成神的弊端嗎,有用就信,沒用就拋之腦后。
很現實也很殘酷。
齊明趁神父真情吐露,抽回自己的手。
嘶!
手腕上隔著袖子沒留下什么指印,那點痕跡過會就消散了。要是讓他吃飽飯還了得!
這么有勁不去打工真是浪費。
終于有人“坐下來”聆聽他的心聲,神父心里舒坦多了。
帕西諾笑起來。
新弟弟讓他想起了卡莫拉小時候挑釁家庭教師,結果留下來抄書抄到天黑,讓自己去接的場景。
“霍夫曼神父,好了嗎?我來接維涅斯回去。”
來人了!
齊明幾乎喜極而泣。
手還沒報復性拍在神父身上,霍夫曼原地復活起身,以一種毫無作偽的熱情態度迎了上去。
“帕西諾先生!”
“帕西諾先生,終于將您迎來了。我們這里也沒有什么茶和咖啡能招待客人,您知道的,日子太苦了。”
霍夫曼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來人,伸出雙手想要去握帕西諾的手。
“維涅斯明天可能要自己帶食物和水過來,衣服鞋子也照著身上的款式再備幾身。
您知道的,這里什么都沒有。
總不能讓孩子和我一起去啃黑面包喝生水,那樣會生病的。”
來人站在那里,漂亮的金棕色頭發在陽光下呈現更飽和的暖色,那雙眼睛是像海一般澄澈的藍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