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漸漸褪去,拒馬河北岸的草原上,寒意刺骨。
契丹主力大軍如同一條蘇醒的巨蟒,開始緩緩蠕動前行。
旌旗招展,刀槍映著微熹的晨光。三千多騎兵浩浩蕩蕩,馬蹄聲沉悶如雷,踏碎了草原的寂靜。
這支隊伍氣勢驚人,其中大半騎兵皆披掛重甲,人馬皆覆鐵鱗,正是契丹精銳“鐵林軍”,甲胄厚重,透著一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大軍前方,酋帥蕭鐵鷹在一眾剽悍親衛的簇擁下,策馬緩行。他身穿重甲,面容粗獷,眼神銳利如鷹,此刻卻眉頭緊鎖,憂心忡忡。
從昨夜至今,派往南岸三處戍堡的兵馬竟無一支傳回預期的捷報,甚至連例行的哨探回報也中斷了。
這種反常的死寂讓他心中不安,一種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
“加快速度!”蕭鐵鷹沉聲下令,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躁。大軍行進的速度提升了些許,但帶著大量糧草輜重,終究快不了多少。
就在大軍行進途中,前方斥候忽然帶來幾個狼狽不堪的身影。
那幾人衣甲破損,滿臉血污,跑得氣喘吁吁,見到主力大軍如同見了救星,連滾帶爬地撲到蕭鐵鷹馬前,未語先嚎:“酋帥!完了,全完了啊!”
蕭鐵鷹瞳孔一縮,認出其中一人正是千夫長哈達爾麾下的百夫長。
他心中猛地一沉,急忙勒住戰馬,俯身喝問:“哭什么!抬起頭來說話!南岸情況如何?哈達爾呢?”
那潰兵抬起頭,臉上混雜著恐懼和悲痛,斷斷續續地哭訴:“酋帥……那個戍堡邪門得很!
里面兵力出奇的多,守軍加上埋伏的騎兵,絕對不下千人!哈達爾大人他按計劃,把敵人引誘出堡……他剛率隊開始襲殺就中了埋伏,
寨墻上箭矢、滾木礌石像雨點一樣,還有會爆炸的火罐子!我們……我們的人馬根本沖不進去,死傷慘重……哈達爾大人被敵軍將領纏住,激戰,結果…結果被狼牙棍給砸死了……”
蕭鐵鷹聞,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至極。鐵血軍寨的情報嚴重失誤!
他正待細問,又有斥候引著十多個丟盔棄甲的殘兵跑來,看其裝束,竟是攻擊護河堡的德隆部。
“酋帥!”為首的殘兵什長跪地痛哭,“我們……我們眼看就要攻破護河堡了,誰知……
誰知突然從背后殺出兩路周軍援兵!德隆大當戶在亂軍之中,被敵將攔截,已經……已經戰死了!兄弟們腹背受敵,徹底潰散了……”
接二連三的噩耗,如同重錘般狠狠砸在蕭鐵鷹的心頭。哈達爾部千夫長在內近乎全軍覆沒。
德隆部受挫,連大當戶都戰死了!
他強壓住翻涌的氣血,臉色陰沉得幾乎要滴出水來,從牙縫里擠出一句:“廢物!都是廢物!”
他懶得處罰這些逃回來的殘兵,揮揮手讓他們歸隊休息,目光再次投向界河南岸那朦朧的輪廓。
兩路人馬盡數折損a現在,他只能將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襲擊鐵血軍寨的本部精銳,以及他最為倚重的心腹愛將蕭克率領的鐵林軍身上了。
或許,他們能創造奇跡?
然而,老天爺似乎執意要擊碎他最后的幻想。
隊伍又前行了不到十里,前方再次出現十多個更加狼狽、如同驚弓之鳥的潰兵。
他們見到蕭鐵鷹的帥旗,如同抓住了最后的稻草,哭喊著奔來。
蕭鐵鷹看著這群人失魂落魄的模樣,心里那點僥幸瞬間蕩然無存,不祥的預感攀升至。
他幾乎不用問,就能猜到發生了什么。
果然,潰兵帶來的消息徹底點燃了他的怒火:“酋帥!鐵血軍寨早有準備,寨外遍布陷阱,寨墻上弩箭犀利,還有那種能瞬間燃起大火的神秘武器!
蕭千夫長勇猛沖殺,但…但陷入重圍,生死不明!后來,周軍趁勢追殺,一舉摧毀營地,鐵林軍的兄弟們……弟兄們……怕是全軍覆沒了啊!”
“什么?鐵林軍…全軍覆沒?蕭克他…”
蕭鐵鷹猛地攥緊了馬鞭,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他賴以成名的鐵林精銳,他悉心培養的子侄輩驍將蕭克,竟然折在了一個小小的軍寨手里?
一夜之間,三路兵馬盡墨,損失超過兩千精銳。
這是他從軍以來,征戰至今,從未有過的慘敗!
前所未有的暴怒瞬間沖垮了他一貫的沉穩冷靜,額頭上青筋暴起,雙目赤紅,咬牙切齒的聲音如同野獸低吼:“加速!全軍加速行軍!
正午之前,必須抵達界河畔!延誤者,掉隊者,殺無赦!”
說完,這位素以狡黠沉穩著稱的契丹酋帥再也按捺不住,猛地一夾馬腹,一馬當先,帶著親衛隊如同旋風般沖向南方。
身后的大軍見狀,只得拼命催促步卒和糧草車隊,努力跟上主帥瘋狂的速度,隊伍行進節奏瞬間變得混亂而急促,一股肅殺之氣彌漫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