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晴笑瞇瞇“噯”了一聲:“那就子時吧!那會兒大多睡了,不打眼。”
把人送走。
折回去,又跟主子說了一遍。
沈令儀進了暖閣。
坐在榻上。
烤火一般,伸手在冰鑒處納取涼意。
目的幽遠。
“在想什么?”
耳邊傳來男人低沉的聲音。
沈令儀回神,發現一深藍袍子的高大男子不知什么時候進來了,就站在榻前看著自己。
注意力還在方才的思緒里,仰著頭,表情有點呆呆的。
蕭御宸被她這副呆呆的小模樣逗笑,撓了撓她的下巴。
沈令儀這才緩過神來,忙起身迎接:“陛下怎么這時候過來了?”
將她按住。
坐下后,一側身,躺在了她腿上。
沈令儀伸手,給他按著額角。
蕭御宸握住她的手,貼在臉上。
貪戀在她這兒得到的寧靜。
“怎么一個人發呆?”
沈令儀的拇指輕輕摩挲著他的臉頰。
這張臉,是真的好看。
但這個人,也是真的自私自我。
“在想要不要倚梅園里倚在兩顆紅梅來,冬天白雪紅梅的,能增添些明亮的景致。”
蕭御宸顯然是不信的:“若是弄這些有情致的東西,表情怎么沒那么高興?”捏捏她的臉頰,“是不是有什么人不長眼,又受你委屈了?”
沈令儀搖頭:“哪兒能呢!如今陛下常來,誰敢不讓著臣妾?只是想著,等到溫貴妃解了禁足,再想要見陛下,就很難了吧!”
蕭御宸微微一怔。
溫貴妃剛禁足時,他時時思念,看后妃一個賽一個的不順眼。
可不知何時起,對她的思念竟淡去了很多,想起她來,也沒了當初的焦躁。
他細細回憶。
仿佛是“子時”之爭后,溫貴妃實在任性,他故意冷了貴妃一段時日,她也犟著不肯低頭開始,而沈令儀的溫柔細膩、狡黠敏捷安撫了他的煩躁,讓他從身到心,都無比愉快。
漸漸地,也不再那么著急想要接溫貴妃出來……
不過上一回恩澤六宮,短短三個月就有三位妃嬪懷上了身孕。
這一回已經快四個月了,又都賜了上好的坐胎藥,照理有孕的妃嬪要比上一回多才是,竟只有一個柔貴人懷上!
“貴妃性子倔強,為了一樁不存在的事,跟朕鬧到了現在!”
沈令儀沉默了須臾。
再開口時,嗓音微微沙啞:“因為愛得深,所以會在失去的時候,越加痛心難過。臣妾沒有得到過陛下的愛,可是一想到以后再難見到陛下,心里都會覺得難過低落,做什么都沒心情。”
“陛下是九五之尊,心懷能納山海,怎么能與心愛的女子計較那點兒小脾氣呢?”
“你是朕的愛妃,朕不見誰,也不會不見你。”蕭承宴這樣說著,又了嘆了口氣,無可奈何之中帶了幾分責怪:“朕冷落她,是因為天下人都看著朕,希望她能懂事些,要懂得體諒朕。”
“即便她犟著不肯低頭,朕也再次給了臺階,可你看看她是怎么回報朕的苦心的,竟還出諷刺朕而無信!”
“朕給了她三年時間,她生不出兒子,竟還怪起了朕?朕是她的夫,更是這天下的主,難道還要朕一而再低聲下氣地上門去求她不成?”
民間尋常恩愛夫妻,相對平等一些。
關起來門來,挨妻子兩巴掌都是小事。
但門一旦開了,有外人的眼睛看過來,那么男人就會變得強勢、愛面子,如果妻子損了他的面子,那么男人的包容無了、恩愛也無了!
更何況還是尊嚴比天高的帝王!
沈令儀懂得地點頭,卻是道:“可認真說來,這件事陛下也是有錯的,且責任占了一大半兒。”
蕭御宸沒想到她的話,并不是順著自己的。
沈令儀不怕他皺眉冷眼,徐徐說出自己的想法:“臣妾雖未見過您與溫貴妃如何相處,但憑溫貴妃幾次反應,也可以猜測到,她得寵的那幾年里,大多都是您哄著她、讓著她的。”
“所以導致了她已經習慣了您向她低頭認錯,習慣了獨占您的一切,也習慣了在你們之間的關系里占據上風的地位。”
“習慣是不容易改變的,何況其中還夾雜著愛,而愛往往是不理智的,讓一個對你滿心愛意、且層獨占過您的女人笑著體諒,很難得。”
習慣占據上風?
習慣他先低頭?
這樣的事,關起門來也倒罷了。
卻被溫貴妃的任性,鬧得人盡皆知,這就大大傷了帝王的尊嚴和威勢。
這是帝王所不能忍的。
蕭御宸的臉色染了薄薄的寒霜,對溫貴妃多了一絲責怪:“朕恢復恩寵六宮,不是今日決定,明日就執行的,她跨出了一步,朕為她,何嘗不是也退了千百步!”
“就算她不再是獨寵,朕也會不饞她,她的恩寵一定還是最多的,可她不知足,妄圖踩著朕的臉面證實她的地位,就是不該!”
“后宮里,多少榮親王的眼線?明明是她的錯,還要逼著朕低頭向她道歉,明兒御史臺的老頑固就該當朝教訓朕!”
他的聲音,越說越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