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將太液池冰面上的狼藉與零星暗紅映照得愈發刺目。
喧囂散盡,只余寒風卷過空蕩的觀景臺,程復獨自立于冰場邊緣,背影挺拔卻難掩孤寂。
等到場上只剩下程復的人后,葉清曉也沒有隨眾人離去。
她裹緊了狐裘,先是走到了皇后的坐席前,翻翻找找,又拿著墊子拍了拍,終于拍出來了一點白色粉末。
葉清曉讓菡霜辨認了一下,菡霜用指腹捻了些放在鼻尖一聞,答道,“姑娘,是引蛇粉。”
葉清曉眼中劃過一絲了然。
然后揮退了冬靈和菡霜,自己緩步走到了程復身旁,靠近后,葉清曉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的那種近乎實質的低氣壓。
她沒有立刻說話,只是抱著手臂,學著程復的樣子看向那片冰面,實則眼珠子滴溜溜轉,把剛才那場混亂大戲在腦子里又過了一遍。
夕陽的余暉拉長了兩人的影子,在冰面上交織。
“嘖,”葉清曉終于咂咂嘴,打破了沉寂,“商述今天這運氣,眼看就要和威遠將軍一樣倒霉了,結果掌印還是失手了。”
程復沒有回頭,喉間微動,發出一聲嘲諷的冷哼。
葉清曉繼續道,像是自自語,又像是說給程復聽,“我原先就覺得怪怪的。你明明是個能把朝堂攪得天翻地覆的大反派,怎么一到商述這兒,就跟網卡了似的,雷聲大雨點小?唯一一次你差點把他弄死,結果他屁事沒有,還轉頭就有了艷遇。”
“倒是掌印你自己卻挨了一箭,躺了多久來著?哦對,兩個多月,這虧本買賣做的,賠了夫人又折兵。”
她仔細觀察著程復的反應,見他下頜線繃緊了一瞬,心中猜測更篤定了幾分。
“還有今天,”葉清曉目光掃過那些被清理掉的毒蛇尸體和隱約的血跡,
“你都在皇后位置上灑引蛇粉了,結果那些蛇轉頭就奔你去了,我說掌印啊,是不是今天如果商述被蛇咬了,你高低也得被來一口?”
她拖長了調子,眼睛瞇了瞇,“掌印,你是不是根本就殺不了他?”
寒風卷過,吹起程復鬢邊幾縷墨發。
他沉默著,久到葉清曉以為他又要像往常一樣把話題岔開。
終于,他緩緩轉過身,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對上她的視線,里面翻涌著壓抑的戾氣。
他依舊無法直真相,仿佛有無形枷鎖扼住他的喉嚨。
但他看著葉清曉清澈的眼睛,知道她已經猜到了八九分。
葉清曉見此,越發明了,只是她還有一點沒想通,“為什么想殺他?”
良久,程復才從齒縫間擠出兩個字,像是帶著血腥味:“有仇。”
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卻因這該死的“天命”,復仇之路荊棘遍布,每一次嘗試都如同逆水行舟,甚至反噬自身。
好在,這樣的情況只針對商述一人,還能讓他時不時殺殺其他的仇人泄恨,若是他所有的仇人都動不了,程復怕是變態得更厲害。
葉清曉看著他眼中那深沉的痛楚與不甘,心里頓時跟明鏡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