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清曉那句話問出口,自己先愣了一下。
她本意并非邀請程復同榻而眠,只是看他忙得像陀螺,又要守著自己熬夜,擔心他身體撐不住。
于是連忙找補道:“我的意思是,旁邊不是有張軟榻嗎?掌印也去歇歇吧,忙了一整天,祭天又出了那么檔子事,鐵打的人也受不了。”
頓了頓,又用輕松調笑的語氣嬉笑,“你要是累死了,我上哪兒再找這么座靠山去?我還想多蹦跶幾年呢,現在到處惹是生非,仇家都快排到護城河了,掌印要是因公勞累嘎了,我怕是立馬就得被人撕吧撕吧喂狗。”
她試圖用插科打諢掩飾方才那一瞬間的尷尬。
程復執筆的手微微一頓,抬眸看她,燭光下眼底似有暗流掠過,隨即化作一絲極淡的調侃:“夫人放心,咱家這條命,既然當初被人從鬼門關硬拽了回來,閻王爺輕易是不會再收了。”
聽到他主動提及了過往,葉清曉瞬間豎起了耳朵,好奇心被高高吊起。
程復的來歷是原文最大的謎團之一,她立刻追問:“被人救了?誰啊?什么時候的事?”
程復卻只是垂下眼眸,重新將目光落回奏折上,語氣恢復了平日的淡漠:“陳年舊事罷了。”
葉清曉撇撇嘴,知道他是不會再說了,也不再追問。
程復又批閱了幾本奏折,轉頭見葉清曉還睜著一雙因為發燒而水潤潤的眼睛望著他,絲毫沒有睡意,不禁嘆了口氣:“夫人還在低燒,需得有人留意著,免得夜里高熱反復。”
葉清曉自己都無所謂,“我不是已經吃過藥了嗎?大夫都說了靜養就好,又不是豆腐捏的,哪兒那么夸張,啊對了!我不是昏迷了嗎?怎么喝藥的?”
她嘴里還有殘留的藥味,肯定是昏迷的時候有人給她喂了藥。
怎么喂的?
該不會那么狗血吧,像偶像劇一樣嘴對嘴?
這么一想,葉清曉有點囧,不過似乎并不反感那個想象中的畫面。
程復頭也沒抬,語氣平淡無波,甚至帶著點公事公辦的利落:“捏開下巴,灌進去的。”
葉清曉:“……”好吧,是她想多了。
她是不是有點自作多情了?
其實程復根本不喜歡她吧。
她轉頭看著程復在燈下專注批閱奏折的側影,燭光勾勒出他清晰冷峻的輪廓,明明滅滅。
她像是又看到上輩子牛馬的自己,忍不住又開口:“掌印,別看了,眼睛都要看瞎了。折子是批不完的,歇會兒吧。”
或許是她的堅持起了作用,又或許是程復自己也確實累了。他沉默片刻,終于放下了朱筆,合上奏折。“也好。”
他起身,走到房間另一側那張與葉清曉的床呈l型擺放的軟榻邊,和衣躺了下去。兩張榻的首尾相接,使得兩人的頭部距離很近,在黑暗中能隱約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室內陷入一片黑暗和寂靜,只有窗外偶爾掠過的風聲。
葉清曉卻毫無睡意,發燒帶來的昏沉退去后,腦子反而異常活躍,許多疑問和紛亂的情緒在腦海中翻騰。
過了一會兒,黑暗中響起程復低沉的聲音:“怎么還不睡?可是哪里還不舒服?”
葉清曉翻了個身,面朝程復的方向,雖然看不清彼此,但她能感覺到他的存在。
她猶豫了一下,終于問出了盤旋在心頭的疑問:“掌印,你就不好奇嗎?我為什么會知道那么多事情?”
她指的是對商述計劃那種近乎未卜先知的預知。
黑暗中,程復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種冰冷的漠然:“咱家做事,向來只看結果,不問過程,更不屑于追究因果。因果……是最無趣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