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c25混凝土和c30混凝土的差價,講到不同地質該用什么樣的碎石墊層,再到招標流程里的各種注意事項。
曲元明聽得極為認真,時不時點頭。
“……所以說,要想省錢,關鍵還是在材料和招標這兩塊。但這里面的水,深著呢。”
劉新鋒說到最后,嘆了口氣。
曲元明放下筆,端起酒杯。
“劉哥,聽你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你懂得這么透,技術這么硬,真是我們江安縣交通系統的一塊寶。說句掏心窩子的話,以你的能力和資歷,窩在科長這個位置上,太屈才了!”
劉新鋒苦笑著一飲而盡。
“屈才?呵呵……”
“曲鄉長,你年輕有為,前途無量,不懂我們這些老家伙的難處。在這個單位,不是你能力強就行了的。”
曲元明沒有接話,給他夾了一筷子菜。
幾杯酒下肚。
“想當年,提副局長的時候,全單位都以為是我。考察組找我談了三次話,材料都報上去了!可最后呢?”
他猛地一拍大腿。
“馮國斌,他硬是把他那個連瀝青和水泥都分不清的小舅子給頂了上來!我算什么?我就是給他馮家看門的一條狗!”
“就因為我沒給他送禮,就因為我開會的時候,頂撞過他一次,說他那個方案不切實際!他就記恨上了!這幾年,我做的方案,他要么壓著不批,要么就讓別人拿去當功勞。評先進、漲工資,什么好事都輪不到我!”
“王鵬……王副局長,他雖然是許縣長的人,但至少還懂點業務,偶爾還能跟我說兩句公道話。現在好了,他一出事,這交通局,就更成了他馮國斌的一堂了!”
劉新鋒越說越激動。
曲元明靜靜地聽著。
“劉哥,你受的這些委屈,我都聽明白了。說實話,我替你不值。”
“不瞞你說,我今天找你,請教修路是真,但也不全是為此。”
劉新鋒看著他。
曲元明身體微微前傾。
“李書記來江安縣,是為了做什么的,你應該清楚。她眼里揉不進沙子。交通局這潭水,太渾了,縣里早就下定決心,要把它徹底攪一攪,清一清!”
“攪一攪,清一清?”劉新鋒喃喃自語。
“馮國斌是什么人,縣里領導心里有數。他以為抱緊了許安知的大腿就高枕無憂了?時代變了,劉哥。”
“渾水摸魚的時代,就要過去了。接下來,是能者上,庸者下的時候了。”
他盯著劉新鋒的眼睛。
“機會,有時候就這么一次。抓住了,你過去失去的,或許能加倍拿回來。抓不住,可能就真的在這科長的位置上,干到退休了。”
“你甘心嗎?你這一身本事,就甘心被一個外行領導壓一輩子?就甘心看著那些溜須拍馬的小人,一個個爬到你頭上去?”
甘心嗎?
他怎么可能甘心!
“我……”
劉新鋒聲音沙啞。
“我憑什么信你?李書記……她真的會為了我,去動馮國斌?”
“她不是為了你,也不是為了我。”
曲元明搖了搖頭。
“她是為了江安縣這片天,能更清朗一些。馮國斌不是第一個,也絕不會是最后一個。而你,劉哥,就是最合適的人選。”
“你懂技術,了解內幕。馮國斌這些年干過的那些事,沒人比你更清楚。”
劉新鋒端起酒杯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他對上了曲元明的目光。
“好!我干了!”他咬著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