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質局副局長孫昊然踏進秘書三科辦公室,看到這間辦公室的陳設實在過于樸素,甚至可以說是簡陋。
他的目光掃過略顯陳舊的桌椅和堆滿文件的柜子,最終落在端坐在辦公桌后的陸搖身上。一股混雜著輕蔑與惱怒的情緒在孫昊然心中翻涌:這個年輕人,怕是想靠這種嘩眾取寵、標新立異的報告來搏出位,踩著別人的肩膀往上爬吧?真是幼稚又危險!
“陸搖!”孫昊然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慍怒,他幾步走到陸搖桌前,居高臨下,“我勸你立刻、馬上,收回那份報告!那東西純屬無稽之談,勞民傷財,后患無窮!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這是在公然否定我們市縣長期以來堅持的建設方針!是在親手扼殺來之不易的投資環境和城市發展的希望!你這是在給整個城市抹黑,會成為大龍縣乃至市里的罪人!”
他越說越激動,就差給陸搖蓋棺定論。
陸搖抬起眼,眼神沒有絲毫閃躲,迎上孫昊然咄咄逼人的目光:“孫高工,你這頂‘城市罪人’的帽子,扣得太大,也太沉了,我這小肩膀可擔不起。”
他的聲音不高,做一個請的手勢,讓孫孫昊然坐下,“我寫的,只是一份基于現有數據和實地考察的風險提示報告。核心觀點只有一個:大龍縣部分區域存在不容忽視的地質災害風險隱患,安全生產這根弦,必須時刻繃緊。中央三令五申,安全生產是紅線、是底線、是生命線,難道我們不該重視?況且,”
陸搖話鋒一轉,語氣帶上了一絲微諷,“我陸搖只是秘書三科一個寫材料的,跟你們地質局,既不是一個部門,也不是一個系統。你如此興師問罪,莫非是覺得我搶了貴局的風頭,擋了貴局的路?那這心胸,未免也太窄了些。”
“你!”孫昊然沒想到陸搖這么能說,“牙尖嘴利!好,就算你說得冠冕堂皇!那我問你,報告里那些關鍵數據!那些足以支撐你所謂‘重大風險’結論的數據,你是從哪里弄來的?別跟我說是你自己算出來的!老實交代,是不是我們地質局內部有人泄密給了你?!”
空氣瞬間凝固。
陸搖的心猛地一沉。郭安那張樸實而焦慮的臉在腦海中閃過。他幾乎要脫口而出那個名字,但理智瞬間讓他止住念頭。
孫昊然是地質局的副局長,手握實權。如果此刻把郭安供出來,以孫昊然此刻的憤怒和地質局內部可能的派系傾軋,郭安的下場不堪設想。輕則穿小鞋、邊緣化,重則丟掉飯碗甚至承擔莫須有的責任。
電光火石間,陸搖強行壓下了那個名字。他想起郭安提供的數據,與姜秀珍教授團隊之前的公開研究,在關鍵區域和風險定性上,存在相當程度的重疊和印證。一個大膽的念頭閃過。
“孫高工,”陸搖非但沒有退縮,反而微微揚起下巴,嘴角勾起一絲冷峭的弧度,“你這樣氣勢洶洶地質問一個非你下屬、非你系統的工作人員數據來源,是不是有點……越界了?而且,你如此緊張這些數據的真偽,甚至不惜親自上門興師問罪,莫非你是害怕這些數據一旦被證實為真,會與貴局之前某些公開的地質評估報告相悖?怕被追究……失察或誤判的責任?”
孫昊然臉上的肌肉劇烈地抽搐了幾下,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隨即被更深的怒火掩蓋。這份報告若被高層采信,不僅意味著巨大的經濟損失和政治風險,更可能翻出舊賬,動搖他乃至整個地質局相關負責人的位置!
“混賬!”孫昊然氣得渾身發抖,指著陸搖的手指都在打戰,“你……你簡直是目無尊長,狂妄無知!好難勸該死的鬼!陸搖,你執意要一意孤行,遲早要吃大虧!到時候,我看誰還能保你!”
他丟下這句狠話,猛地一甩袖子,帶著滿身的怒氣,頭也不回地沖出了辦公室。
辦公室外,鐘易安正抱著一摞文件走過,恰好看到孫昊然怒氣沖沖、臉色鐵青地從陸搖辦公室摔門而出。他心頭一跳,眉頭立刻皺了起來。猶豫片刻,他輕輕敲-->>了敲陸搖辦公室的門。
“進。”里面傳來陸搖略顯疲憊但依舊沉穩的聲音。
鐘易安推門進去,看到陸搖正靠在椅背上,并沒有異常。他小心地關上門,走到桌前,臉上寫滿了關切:“陸科,剛才出去那位……看著像是地質局的孫局長?他怎么來我們政研室,他這是……來找你‘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