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辰只覺得渾身不自在，如坐針氈。

她剝栗子的手停了下來，爐火上那香甜的氣息，此刻聞著也覺得有些發悶。

她正想著找個什么由頭趕緊溜走，卻聽見楚若涵輕輕嘆了口氣，主動轉開了話題。

“說起來，清辰這丫頭的事讓人操心，蘭姐兒那丫頭，也不讓人省心。”

話題驟然轉到了顧蘭心身上，顧清辰緊繃的神經稍稍松懈了些。

宋如煙一聽，立刻來了興致，她也是看著顧蘭心長大的，還教了她幾年功夫，名義上算是半個師父。

“蘭姐兒怎么了？那孩子性子沉靜，又懂事，還能有什么事讓你這個嬸母操心的？”

楚若涵看了一眼顧清辰，眼神里帶著幾分無奈。

“還不是她的婚事。蘭姐兒的年歲，在京中已是大姑娘了，總不能就這么一直耽擱下去。”

宋如煙聞，深以為然地點點頭：“是啊，我這個徒弟，相貌性情都是一等一的，琴棋書畫女紅武藝，哪樣拿不出手？京中多少好兒郎都盯著呢，是該早做打算。”

顧清辰聽著她們你一我一語地討論著顧蘭心的婚事，心里卻越發覺得別扭。

仿佛天底下所有的女兒家，最終的歸宿都只有嫁人這一條路。

她自己剛從一個坑里爬出來，現在又聽著別人討論另一個坑，只覺得心煩意亂。

楚若涵繼續說道：“你還不知道吧？就幾個月前，她祖父千挑萬選，給她相看了一門親事。人品才學都是上上之選，家風也清正。我們都覺得是門頂好的親事，誰知道，蘭姐兒那丫頭，說什么也不愿意。”

“哦？還有這事？”宋如煙有些訝異，“能被你看中，還讓三老爺親自去相看的，那定然是個頂好的人家了。蘭姐兒那孩子一向聽話，怎么會這般執拗？”

“誰說不是呢。”楚若涵面露愁容，“我問過她幾次，她只說不想嫁，問她為什么，她又不說。好好的事情，就這么黃了。顧律也氣得不輕，罰她抄了大半個月的佛經。”

顧清辰一直默默聽著，聽到這里，忽然鬼使神差地插了一句嘴。

“或許，她早已有了心上人。”

話一出口，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暖閣里瞬間安靜下來。

楚若涵和宋如煙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楚若涵的眼神里帶著一絲探究：“蘭姐兒私下里，是和我提過一嘴，只說……情非得已。”

“清辰，你們姐妹倆平日里走得近，你可知道，她心悅之人是誰？”

顧清辰被看得有些發毛，她怎么會知道顧蘭心的心事。

她只是聽著她們討論包辦婚姻，下意識地覺得，一個平日里溫順的姑娘，能鼓起那么大的勇氣去反抗一門看似完美的親事，唯一的可能，便是心中早已另有所屬。

“我怎么知道。”顧清辰矢口否認，語氣有些生硬，“她那性子，什么事都藏在心里，從來不跟我說這些。”

她不想再摻和任何關于婚嫁情愛的話題，只想趕緊逃離。

楚若涵見她神色不耐，以為她還在為剛才的事情煩心，便沒有再追問下去。

宋如煙卻像是抓到了什么線索，她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地瞇起了眼睛。

“心上人……這倒是有可能。蘭姐兒那孩子，看著柔順，實則內里極有主見。她練武的時候就是這樣，認準一個招式，不練到極致絕不罷休。若是真讓她看上什么人，怕也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

她忽然看向楚若涵，壓低了聲音：“你說，會不會是咱們認識的人？”

楚若涵沉吟片刻，輕輕搖了搖頭：“不好說。蘭姐兒平日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接觸的也無非是府里的和幾家常走動的親眷。”

“她性子又內向，不像清辰這么……活潑，實在想不出-->>她能與誰家公子有什么私下的交情。”

顧清辰聽著她們的猜測，心里卻莫名浮現出一個人的身影。

是林嘉佑。

她想起之前，顧蘭心看林嘉佑的眼神，總是帶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那種眼神，小心翼翼，帶著些許仰慕，又藏著深深的自卑。

難道……

這個念頭剛一冒出來，就被顧清辰狠狠地掐斷了。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