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認,便是坐實了自己粗鄙無禮,與溫婉賢淑的貴女標準背道而馳;否認,又顯得虛偽矯飾,失了將門之女的坦蕩。
顧君澤的臉色已沉了下來,手背卻被人握住。
他抬頭望去,楚若涵對他搖了搖頭:這種姑娘家的爭執,讓清辰自己去解決!”
顧清辰緩緩放下筷子,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她最不擅長應付的,便是這等綿里藏針的口舌之爭。
桌案下的手不自覺地握緊成拳,她幾乎要當場發作,但殘存的理智告訴她,這是宮宴,母親就在身側,她絕不能失儀。
太子趙宸安眉頭一皺,眼中閃過一絲不悅,正欲開口為顧清辰解圍。
然而,就在他起身的瞬間,他身側的錢震云卻先一步站了起來。
錢震云并未走向顧清辰,只是端著酒杯,隔著幾張桌案,笑呵呵地對安晴兒道:“安小姐此差矣。”
安婉如一愣,顯然沒料到會有人插話,還是一個她根本瞧不上的市井大夫之子。
只聽錢震云朗聲說道:“在下聽聞,江南有個富商,也愛吹牛,說他家女兒力氣大,一拳能打死一頭牛。”
“后來設下擂臺為女兒招親,有個窮書生上門,既不比武,也不論文,只問了那富商一句話。”
他故意頓了頓,賣了個關子,吊足了眾人的胃口。
就連龍椅上的皇帝也生出了幾分興趣,身體微微前傾。
錢震云這才清了清嗓子,模仿著那書生的語氣,搖頭晃腦地問道:“‘請問岳父大人,令媛打死的,是公牛還是母牛?”
“若是母牛,那牛肚子里的牛犢子,是算您的,還是算我的?’”
滿座先是一片死寂,隨即,不知是誰先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緊接著,仿佛是點燃了引線,哄堂大笑之聲瞬間爆發開來,沖淡了方才那尷尬而緊張的氣氛。
“哈哈哈!這個書生有意思!”
“牛犢子算誰的?這可真是個難題!”
連龍椅上的趙允慈都忍俊不禁,指著錢震云的方向,笑罵了一句:“滑頭!”
這一笑,便徹底定了性。
方才還劍拔弩張的氣氛蕩然無存,只剩下滿堂的笑語。
顧清辰怔怔地看著那個方向,她原本積蓄了一肚子的怒火,準備不管不顧地掀了桌子,卻被這個突如其來的笑話給澆得一干二凈。
她看著那個站得筆直,臉上還帶著幾分得意洋洋笑意的男人。
而始作俑者安婉如,一張俏臉漲得一陣紅一陣白。
她本是想讓顧清辰當眾出丑,結果自己反倒成了那個笑話里“吹牛的富商”,被晾在原地,被眾人的笑聲包圍,尷尬得恨不能找個地縫鉆進去。
太子趙宸安重新坐下,看向錢震云的目光里,滿是毫不掩飾的贊許。
他低聲對身邊的內侍道:“錢震云此人,看似市儈,實則大智若愚,是個妙人。”
一場針對顧清辰的風波,就這樣被錢震云用一個近乎荒誕的笑話,四兩撥千斤地輕易化解。
他重新坐下,仿佛方才什么都沒發生過,只是隔著觥籌交錯的人影,遙遙對著顧清辰的方向,舉了舉手中的酒杯,眼神里帶著一絲安撫的笑意。
歌舞再度響起,仿佛要將方才的小插曲徹底淹沒。
可顧清辰卻覺得有些心煩意亂,那滿殿的喧囂與算計,讓她有些透不過氣。
她低聲對楚若涵說了句,借口更衣,暫時離席,想尋個地方清靜片刻。
御花園的夜色比大殿里要清冷許多,菊花的香氣,讓她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
她信步走著,只想尋一處無人打擾的角落。
然而,當她剛走到一處假山后的僻靜拐角,身后便傳來一個嬌俏,卻又帶著明顯敵意的聲音。
“顧小姐,真是好手段,竟能將太子殿下的魂兒都勾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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