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渾身都凍僵了,嘴唇發紫,一層薄雪覆在肩頭和發上,整個人像是從冰窟里撈出來的。
“知道了。”顧承安揮了揮手,示意影衛退下。
他一把掀開厚重的帳簾,拽著顧軒的胳膊就將人拖了進去。
“還愣著干什么!滾進來!”
營帳里,火盆燒得正旺,發出噼啪的輕響。
顧承安將顧軒推到火盆邊,看著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心頭的火氣“噌”地就冒了起來。
“說!到底出了什么事?”
顧軒抬起頭,張了張嘴,嘶啞的嗓子里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顧承安直接倒了一碗熱水,粗暴地塞進他手里:“喝下去!給我說清楚!”
溫熱的觸感順著掌心傳來,顧軒打了個寒顫,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
他捧著碗,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一字一句地說了出來。從梅子的第一次試探……
再到他跪在雪地里,最后被父親下令送回軍營,他沒有絲毫隱瞞。
話音落下,營帳內一片死寂。
“啪!”
顧承安一掌拍在旁邊的案幾上,震得那碗水都晃了出來。
“狼心狗肺的東西!”他指著顧軒的鼻子,氣得渾身發抖,“你還有臉說!當年是誰把你從顧家三房那個狼窩里抱出來的?”
“你當時就跟個小貓崽子似的,一點一點的把你養的這么大。”
“你忘了?你五歲那年高燒不退,滿嘴胡話,連錢大夫都說兇多吉少。是你娘,把你抱在懷里,守了三天三夜!”
顧承安越說越氣,胸口劇烈起伏著。
“她把你當親兒子一樣疼,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到頭來,你就是這么回報她的?為了一個奴才的三兩語,就縱容她去害你的娘,去害你未出生的弟弟!”
字字句句,都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顧軒的心上。
他再也撐不住,膝蓋一軟,重重地跪在了地上,額頭抵著冰冷的地面。
“二叔,我錯了。”
“我知道錯了,我真的錯了。”
看著他這副模樣,顧承安眼中的怒火漸漸被失望所取代。
他坐回椅子上,聲音冷了下來:“鎮國公的爵位,是你爹在戰場上用命拼出來的!你以為那是什么?是靠著祖宗蔭庇得來的富貴嗎?”
顧軒猛地抬起頭。
“你爹若真沒有讓你繼承家業的心思,他何必把你送到這軍營里來?”
顧承安盯著他,一字一頓地說道:“他送你來,是想讓你憑自己的本事,掙一份軍功,立住腳跟!”
“是想讓你將來挺直了腰桿,名正順地接手這個家!而不是像個沒斷奶的娃娃,躲在后宅里,為了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就被人迷了心竅!”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他是在為你鋪路,你這個蠢貨!”
最后那句話,如同一道驚雷,在顧軒的腦海中轟然炸響。
原來是這樣。
原來父親送他來軍營,不是歷練,而是托付。
他真是太蠢了。
“烏鴉尚知反哺,羔羊亦懂跪乳。”顧軒跪在地上,背脊卻一點點挺直。
他抬手抹去臉上的淚水,“二叔,我不會再錯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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