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驛站。
京兆府尹錢德坤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他身后跟著數十名役,個個按著腰刀,卻連大氣都不敢喘。
驛站的正堂內,顧君澤正慢條斯理給楚若涵揉著肩膀,對外面這如臨大敵的陣仗,視若無睹。
錢德坤等了半晌,見里面毫無動靜,只得硬著頭皮,躬身上前,隔著門簾高聲道:“下官京兆府尹錢德坤,奉陛下口諭,特來請國公爺與夫人……回宮。”
他特意在“請”字上加重了語氣,姿態放得極低。
半晌,顧君澤淡漠的聲音才從里面傳了出來。
“知道了。”
就這么兩個字,再無下文。
錢德坤僵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張臉憋成了醬紫色。
他知道,這位爺是在拿喬,可他一個京兆府尹,哪有膽子催促鎮國公。
與此同時,皇宮深處,顧清辰被禁足的宮殿內。
秦嬤嬤手持一把戒尺,面沉如水。
“您的手腕抬得太高,筆鋒無力,這已經是您今日寫廢的第十張紙了。”
她伸出戒尺,毫不留情地在顧清辰的手背上輕輕敲了一下。
“坐姿!腰背挺直,雙腳并攏,目不斜視!”
顧清辰咬著嘴唇,白嫩的手背上多了一道淺淺的紅印。
很疼,這秦嬤嬤的手勁也太大了,她爹都沒這么打過她!
還有被人時時刻刻盯著,連呼吸都不能隨意的感覺,讓她快要發瘋了。
“用膳時,碗筷不可發出聲響。老身已經提醒過您三遍了。”
“走路時裙擺晃動過大,儀態盡失,請您重走一遍。”
“還有……”
“夠了!”
顧清辰猛地將手里的毛筆摔在桌上,墨汁濺得到處都是。
她從椅子上跳下來,仰著小臉,一雙大眼睛里燃燒著壓抑了數日的怒火。
秦嬤嬤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您這是要做什么?難道想違抗圣旨不成?”
“我就是違抗了又怎么樣!”顧清辰想起宋姨姨對她說過的話,胸膛一挺,膽氣也壯了起來。
“宋姨姨說了,忍無可忍,就無須再忍!誰敢欺負我,我就打回去!”
話音未落,她就像一只被惹急了的小豹子,猛地撲了上去。
秦嬤嬤哪里想得到這個平日里只會撒潑打滾的小姑娘,竟敢真的動手。
她一時不察,被顧清辰抱住雙腿,使勁一推。
秦嬤嬤身子一個踉蹌,向后倒去,后腦勺“咚”的一聲磕在了桌角上,疼得她眼前一黑。
“啊!打人了!”
殿內的宮女太監們嚇得尖叫起來,場面瞬間亂成一團。
顧清辰卻不管不顧,抓起桌上的硯臺,也不砸人,就朝著那些名貴的瓷器花瓶一通亂扔。
“噼里啪啦!”
清脆的碎裂聲不絕于耳。
她打紅了眼,又看見秦嬤嬤掙扎著想爬起來,便沖過去,學著話本里看到的招式,一把揪住秦嬤嬤梳得一絲不茍的發髻,用力一扯!
“讓你管我!讓你拿尺子打我!讓你不給我吃肉!”
秦嬤嬤那引以為傲的威嚴和體面,在這一刻,被一個七歲的孩子,徹底撕得粉碎。
她頭皮劇痛,發髻散亂,身上的宮裝也被墨汁弄得污穢不堪,狼狽地在地上尖叫。
御書房內。
趙允慈剛聽說京兆府尹已經“請”動了顧君澤,那輛烏木馬車正緩緩駛向宮門,他心里壓著的那塊大石總算落了地。
可這口氣還沒喘勻,一個太監就連滾帶爬地沖了進來,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陛下!不好了!秦嬤嬤……秦嬤嬤被顧小姐給打了!”
趙允慈手里的茶杯一晃,滾燙的茶水灑了一手。
“你說什么?”
“她……她把秦嬤嬤打得頭破血流,還把殿里的東西全砸了,現在正拿著戒尺,追著宮女太監滿院子跑……”
趙允慈的腦子“嗡”的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