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的青石板路坑坑洼洼,積著污水,墻根下長滿了青苔。
楚若涵臉上的笑意早已斂去,眉頭微微蹙起。
這便是孫婆婆口中的“織女巷”,與一街之隔的流光溢彩,簡直是天壤之別。
孫婆婆的家在巷子最深處。
一扇掉了漆的木門,用一根木棍從里面頂著,推開時發出“吱呀”的刺耳聲響。
屋里比外面更暗,光線昏沉。
墻壁被煙火熏得發黑,屋頂的角落結著蛛網,幾處漏雨的地方用破瓦罐接著,里面已經積了半罐渾濁的雨水。
屋里唯一的家具,是一張缺了腿的桌子和兩條長凳。
“咳……咳咳……”
一陣壓抑而微弱的咳嗽聲,從里間的床上傳來。
楚若涵跟著孫婆婆走了過去。
床上躺著一個約莫七八歲的男孩,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臉頰蠟黃,毫無血色。
聽到動靜,他費力地睜開眼,看見孫婆婆,干裂的嘴唇動了動,想喊人,卻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整個人蜷縮成一團。
“小寶,祖母回來了。”孫婆婆連忙撲過去,撫著他的后背,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
楚若涵看著這一幕,只覺得心口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又悶又疼。
巷子里,不時傳來幾聲與小寶相似的咳嗽聲,此起彼伏……
這里住著的,都是和孫婆婆一樣,被逼到絕路的織工。
他們守著祖傳的技藝,卻守不住一家人的溫飽。
顧君澤一不發地走上前,彎腰,將瘦弱的孩子連同破舊的被子,一同抱了起來。
“去醫館。”
孫婆婆愣住了,看著他,有些不知所措。
“恩公,這……”
“走。”顧君澤沒有多余的解釋,抱著孩子,轉身就往外走。
楚若涵立刻跟上,扶住腳步踉蹌的孫婆婆。
城中最大的醫館名為“百草堂”,三層飛檐,門臉氣派,進出的都是衣著光鮮的富貴人家。
顧君澤抱著孩子,一身尋常布衣,身后跟著衣衫陳舊的孫婆婆,與此地的富麗堂皇格格不入。
門口的伙計本想阻攔,卻被顧君澤一個眼神看得縮了回去。
那眼神太冷,像刀子。
坐堂的是個山羊胡的老大夫,正捻著胡須給一位夫人看診,見到他們,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一下。
等他慢條斯理地送走了那位夫人,才抬起眼皮,懶洋洋地問:“看病?”
“孩子病得很重。”楚若涵開口道。
老大夫的目光落在孩子蠟黃的臉上,又瞥了一眼孫婆婆,當他聽清他們來自織女巷時,臉上那點耐心也消失了。
他隨意搭了搭脈,便收回手,搖頭晃腦地說道:“沉疴已久,病入膏肓,藥石無醫。準備后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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