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楚若涵渾身酸軟地醒來時,窗外的陽光已經有些刺眼了。
身旁的男人早已起身,穿著一件松松垮垮的里衣,正坐在桌邊喝茶,神清氣爽,眉眼間都帶著一絲饜足。
楚若涵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昨夜的“獎勵”,她實在有些消受不起。
顧君澤放下茶杯,走到床邊,心情極好地將她扶起來,親自為她穿衣梳發,動作溫柔得不像話。
兩人正準備用早膳,客棧小二敲響了房門。
“客官,樓下有位姓柳的姑娘,說是一早要出遠門,特意留了個包裹給二位。”
楚若涵和顧君澤對視一眼。
顧君澤下樓取回了包裹。
打開一看,里面沒有金銀珠寶,只有一封信,和一張詳細的名單。
信是柳鶯鶯寫的,字跡娟秀,辭懇切,說她已經按照夫人的吩咐,將那些人給的“報酬”和名字,都寫下來了。
多謝夫人派人去救她弟弟,她要去和弟弟匯合,之后遠走他鄉,此生再不回京。
而那張名單上,密密麻麻地寫著十幾個名字。
為首的,正是那位被顧律扳倒的戶部主事的政敵,當朝的禮部侍郎。
其后,還牽扯著好幾位朝中官員。
這些人,都是那晚在顧律棋局上,被顧君澤點出的,那些盤根錯節的舊勢力。
“柳鶯鶯會不會遇到什么危險?”
“放心吧!我已經安排好了人。”
楚若涵拿起那張寫滿了名字的名單,指尖輕輕劃過為首的“禮部侍郎,張正中”幾個字。
“原來是他們。”
她的聲音里聽不出喜怒,只是有些感慨。
“一個個都是朝中叫得上名號的人物,平日里看著人模人樣,沒想到背地里是這副德行。”
顧君澤將那張名單從她手中拿過,隨手折好,語氣淡漠:“狗急了總要跳墻,我給了他們機會,他們自然要抓緊。”
“那你打算怎么處置?”楚若涵給他倒了杯茶,推到他面前,“把這份名單送回京城,交給顧律?”
“嗯。”
顧君澤端起茶杯,眼簾低垂,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
“我給了他一把刀,總要再給他一塊磨刀石。不然,這趟遠行,豈不是白走了?”
楚若涵聞笑了:“你就不怕,這塊磨刀石太硬,把他的刀給崩了刃?”
顧君澤抬眼看她,眸子里漾開一絲笑意:“我的刀,沒那么容易斷。”
他放下茶杯,從隨身的行囊里取出一個小巧的竹筒,又拿出紙筆。
楚若涵很自然地起身,走到他身邊,為他研墨。
墨香清淡,在房間里彌漫開來。
顧君澤沒有在信上多寫一個字,只是將那份名單謄抄了一遍,字跡卻比原先的更多了幾分鐵畫銀鉤的殺伐之氣。
他將抄好的名單卷成細細一卷,塞進竹筒里,用蠟封好了口。
做完這一切,他走到窗邊,發出了一聲極輕的鳥鳴。
片刻后,一只灰撲撲的信鴿不知從客棧哪個角落里飛了出來,輕巧地落在了窗欞上,歪著頭,用黑豆般的小眼睛看著顧君澤。
楚若涵看著這一幕,忍不住調侃道:“你這出門,準備得還真是齊全,連信鴿都隨身帶著。”
顧君澤將竹筒綁在信鴿腿上,動作熟練又輕柔。
“有備無患。”他頭也不回地答道。
他撫了撫信鴿的羽毛,像是下達了無聲的命令。
楚若涵走到他身邊,與他并肩而立。
“你說,京城里那些人,現在是不是覺得你我游山玩水,-->>已經忘了朝堂上的風雨?”
“最好如此。”顧君澤的聲音很輕,“獅子睡著了,狐貍才敢出洞。”
他松開手。
那只信鴿振翅而起,在煙霞鎮的上空盤旋了一圈,隨即認準了北方的方位,化作一個小小的黑點,消失在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