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鎮國公府門前車馬齊備,浩浩蕩蕩。
秋日的天空格外高遠,金色的陽光灑在庭院里,給青石板路都鍍上了一層暖光。
一片歡聲笑語中,最興奮的莫過于剛學會走路不久的小清辰。
她穿著一身喜慶的紅色小襖,像個圓滾滾的福娃娃,正由乳母和丫鬟一左一右地扶著,邁著兩條小短腿,搖搖晃晃地在院子里探索。
每走一步,都引得她自己樂不可支,清脆的笑聲像銀鈴一樣。
而另一邊,軒哥兒更是徹底撒了歡。
他早就換上了一身利落的騎射短裝,雖然年紀小,但穿在身上也頗有幾分英氣。
他像一匹脫了韁的小馬駒,在寬敞的院子里追著一只飛舞的落葉跑來跑去。
嘴里還呼喝有聲,仿佛自己已經是個馳騁沙場的小將軍。
“軒哥兒,慢一些,仔細別摔了!”楚若涵站在廊下,含笑叮囑。
“知道了,娘!”軒哥兒遠遠地應了一聲,腳下卻絲毫未停,快樂得像只要飛起來的鳥兒。
整個庭院都充滿了勃勃生機與孩童的歡鬧。
只有一人,靜靜地站在廊柱的樹蔭之下,與這片熱鬧格格不入。
梅子垂著眼,目光落在不遠處興奮不已的軒哥兒身上,神色晦暗不明。
王碩在顧家宴席上那句惡毒的“沒爹沒娘的野種”,像一根淬了毒的刺,狠狠扎進了她的心里。
這兩日來,時時作痛。
她忘不了,當初李姨娘將小少爺托付給她時,那雙含淚的眼。
那句“梅子,我這輩子是指望不上了,你一定要好好看著他長大”的囑托。
她曾以為,進了國公府,有國公爺和夫人護著,小少爺便能一世安穩。
可如今看來,這安穩是何其脆弱。
國公夫人待小少爺視若己出,疼愛有加,這是府里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可……萬一呢?
萬一國公夫人生下了自己的嫡子,那軒哥兒又該如何自處?
這鎮國公府里,還會有他真正的立足之地嗎?
過繼來的兒子,終究是過繼來的。
這份疼愛,會不會因為親生骨肉的到來而打了折扣?
到那時,小少爺的身份,會不會變得更加尷尬?
這些念頭如毒蛇一般,纏繞著她的心,讓她透不過氣來。
“梅子?”
楚若涵的聲音自身后傳來,嚇了梅子一跳。
她猛地回神,倉皇地轉過身,躬身行禮:“夫人。”
楚若涵打量著她,看她臉色有些發白,便溫聲問道:“怎么了?是身子不舒服嗎?若是不適,便留下休息,不必跟著去。”
“沒,沒有。”梅子連忙搖頭,將頭垂得更低,“奴婢只是看小少爺玩得高興,替他開心。”
她不敢讓夫人看出自己心中那些大逆不道的揣測。
楚若涵沒有多想,只當她是心疼軒哥兒,便笑了笑,“這孩子難得出來放風,是該讓他高興高興。你也去看著點,別讓他跑遠了。”
“是,奴婢遵命。”
梅子應下,快步朝著軒哥兒的方向走去,只是那背影,總透著幾分揮之不去的沉重。
馬車緩緩停下,車輪壓過草地的輕微顛簸感消失了。
車外,喧囂聲隔著厚重的車壁隱隱傳來,馬匹的嘶鳴、將士的號令、金屬甲胄的碰撞聲……
車簾被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手掀開,顧君澤低沉的嗓音隨之響起:“到了。”
楚若涵扶著他的手下了馬車,一陣帶著草木清香的秋風迎面撲來,吹起她鬢邊-->>的碎發。
眼前豁然開朗。
廣袤的皇家圍場一望無際,遠處是連綿起伏的山巒,近處則是成百上千頂帳篷,星羅棋布,旌旗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