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紓抬眼望向不遠處那艘船上的“水匪”頭目。這張熟悉的臉,是他那日在蘇晉遠府上見過的。
這群“水匪”求的恐怕不是財,是命。
濃霧之中,星星點點的火光密密麻麻地布滿整條河道,賊船堵住了前方去路和后方退路。水匪手上的兵刃在夜幕下透著寒光。
乘風站在謝紓身后,道:“照一船三十人算,前頭約是有一萬余人。”
而他們的精衛只有對方的十分之一。
蘇晉遠是鐵了心要取人性命,派一萬人精兵,取一人人頭,夠狠辣。
若眼下他們一行死在水路上,皆是“水匪”所為,與他無關。
是場硬仗。
十八路精衛,依次排列成陣,只等謝紓一聲令下。
謝紓垂眼,問乘風:“殿下呢?”
乘風回道:“殿下帶人躲去了甲板下的船室。”
謝紓笑了聲:“那就好。”
他的夫人是最懂他的。
沒了后顧之憂,謝紓朝身后十八路精衛抬手。
商船甲板之下。
密閉的船室潮濕悶熱且散著難聞的霉味。
明儀靜默地坐在船室一角,此處能清晰地聽見甲板上的動靜。
耳旁不時傳來重物撞擊甲板發出的突突聲。那是人被擊倒在地的聲音。
兵刃刺破血肉之聲,受傷之人的痛呼,凌亂沉重的腳步聲充斥在明儀耳旁。
在船室的每一刻,都是煎熬。
她屏息留意著聲響,卻獨獨尋不見一點有關謝紓的聲響。
明儀低頭捂著心口,指尖在心口顫,她害怕,害怕聽見她夫君倒下的聲音。
云鶯擔憂地望向明儀:“殿下……”
明儀見云鶯這般,對她笑說:“無事,這可比三王之亂那會兒好多了。”
云鶯沒在多話,只守在明儀身旁。
甲板上的動靜越發大了,人聲呼喊嘈雜,僅隔著一層甲板,明儀能隱隱聽見打斗之人的呼喊聲。
起先喊的是令人心驚肉跳的“殺”字,而后聲音漸漸凌亂。
到后半夜,這些呼喊聲越來越少。
約是其中一方開始掌握局勢,可明儀不清楚,掌控局勢的是哪一方?
是水匪?還是……她的夫君。
她靜靜地等著,忽然不知是甲板上的誰高呼了一聲:“……中了箭。”
誰?誰中了箭?
明儀屏息去聽,確認了一遍又一遍,那人喊的是――
攝政王。
云鶯攥緊手心:“殿下……”
“我知道。”明儀緩緩站起身,想邁開步伐,想沖出去,想見到他。
不成,她不能去,不能出去。
忍,要忍下去。
可……
明儀沒忍下去,拿起船室角落露著尖刺的燭臺,推門往外沖去。
推開門,守在門外的精衛看見抄起燭臺就往外沖的明儀一驚,急呼:“殿下!”
明儀回神,理智回籠,豆大眼淚順著側臉落下,攥緊燭臺的手一點一點地松開。
她轉過身,重新回到了密閉的船室。
等待異常煎熬,可她得等下去。
日出東升,商船上才逐漸平靜下來,運河之上飄著浮尸,鮮血浸染了一方水域。
前方賊船之上悄無聲息,不復先前聲勢。
“水匪”頭目的頭顱懸掛在前方船帆之上。
謝紓白凈的臉上濺著點點血跡,淺青色的衣衫染紅了一片,殘箭還掛在他身上。
一場惡戰落幕。
乘風亦在身上掛了不少彩。
不過他更擔心主子,忙朝謝紓望去:“您的傷如何了?”
謝紓低頭看了眼身上的殘箭,抬手欲要去拔。
乘風阻止:“別。”
這箭看著扎在要害,若胡亂拔了,恐會引起大量出血。
謝紓卻直接將箭拔了出來,看得身旁的乘風一陣心驚膽戰。
可等到箭被拔了出來后,乘風愣住了。
都扎成這樣,怎么拔了一點血也沒滲出來?
謝紓扔了手上的殘箭:“放心,我未受傷。”
乘風睜大了眼。這怎么可能?他可是親眼看見那箭射過去的。
謝紓自懷中摸出一只紅色的平安符:“它替我擋的箭。”
他握緊平安符,心想:夫人救命之恩,該如何相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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