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面對面坐著,多是謝允在說。
謝允回憶了許多有關于柳嬋小時候的事情,包括柳嬋幼時的艱難,包括柳嬋幼時的掙扎……
有些事情就連柳嬋自己都想不起來了的。
她定定地看著他,心里輕輕嘆了口氣。
小時候的謝允對她,就像是個大哥哥的模樣,處處細心著照顧。
現在的謝允……
他將她小時候吃的苦,不僅僅是展開在這個昏暗的牢房中,更是為了讓墻后的蕭臨聽著。
男人最了解男人。
一個男人不見得會心疼一個從小嬌生慣養的大家閨秀,卻會心疼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小女子。
哪怕這個女子已經長成了帶刺的花。
這些話說出來,也是為了讓蕭臨放下心里的醋意。
一個七八歲被家中欺負慘了的小丫頭,連活下去都是問題,又能談什么喜歡不喜歡的。
她是感激謝允的。
在小時候的幾年里,是謝允猶如一道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幫著她度過了最艱難的幾年。
謝家離京的時候,她已經十一二歲。
十一二歲的小姑娘,已經有了美人坯子的模樣,她那時候已經對柳家有些用處了。
“講的都有些渴了,給我倒杯酒吧。”謝允指了指柳嬋手中的酒壺。
酒壺是一直被柳嬋拿在手里的。
那飯菜端來的時候,獄卒特意給帶了個酒盅來,只放在了謝允的面前。
“謝哥哥。”柳嬋突然叫了一聲小時候常喊他的稱呼。
謝允抬了頭看她。
柳嬋沒有將酒給她,而是輕聲道,“你還記得你小時候說過,你最希望成為一個征戰的將軍,守護一方百姓,你說那是所有男子熱血的夢想。”
謝家雖是文官,可謝家的祖上卻是武將出身。
謝允自小是立志要當個武將軍的,謝家便隨了他。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兒女情長不該成為路上的阻礙。”柳嬋依舊是看著她。
她說話的時候,謝允的目光原本是落在她手里的酒壺上的。
可柳嬋的下一句話,讓他抬了頭。
謝允看著眼前說話動作再淡然不過的女子,卻怎么都無法跟小時候那個可憐兮兮等著他來投喂吃食的小丫頭對上身影。
那個口口聲聲喊他謝哥哥,聽他吹一些小小世面的小丫頭……不是眼前大氣又帶了些冷漠的女子。
兩人靜靜對視了許久。
柳嬋不怕他看。
若是上一世的柳嬋,見到謝允的心意,定會少女懷春,恨不得逃了皇宮嫁給他。
可是現在的柳嬋卻明白,感情是最不重要的。
若是真的算經歷過的時間,謝允在她面前,依舊是個情竇初開的少年,不懂事的小孩子罷了。
她沒辦法開口告訴他。
她現在想要的是權,是勢,是爬的高高的,是不必看別人的眼色而活。
這一點,只有蕭臨能給她。
她也沒法告訴謝允,她的目標是皇宮里的鳳儀宮,且不是依附著皇帝的鳳儀宮,而是真正站在權勢上的鳳儀宮。
是開國皇后那樣人人敬畏的……鳳儀宮。
謝允看著看著,就覺得心里挖空了一塊,他突然看到了柳嬋目光中的野心,也明白了柳嬋的意思。
現在的柳嬋,不再是他喜歡的那個柳嬋。
人是會變的。
他眼神里的目光從心疼,突然一瞬間變成了敬重。
是的,那個小小的女童,歷經許多事情,成為了宮里的景婕妤。
而他謝允,歷經了戰事,成為了一個幼時想成為的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