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鳳城。
城西,漁民家中。
“用力!夫人!再用一把力!看到頭了!”
年邁的穩婆一邊用熱水浸濕的布巾擦拭著漁民妻子額頭的汗水,一邊大聲地鼓勵著。
房間內,氣氛緊張得幾乎要凝固。
妻子臉色慘白,嘴唇被咬得毫無血色,雙手死死地抓著身下的床單,青筋暴起。
“啊——!”
她用盡全身的力氣,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吼。
“轟隆!”
恰在此時,城墻的方向傳來一聲巨響,緊接著,便是山呼海嘯般的喊殺聲。
這突如其來的巨響,如同驚雷一般,讓本就精神緊繃的妻子渾身一顫,剛剛提起來的那口氣,瞬間泄了下去。
“夫人!夫人!別泄氣啊!”穩婆急得滿頭大汗,“您可千萬要放松,一緊張,孩子就出不來了!”
放松?
怎么可能放松得了!
城墻那邊的廝殺聲越來越激烈,刀劍碰撞的脆響、臨死前的慘叫、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這一切,都像是一只無形的大手,死死地攥住了她的心臟,讓她無法呼吸。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腹中的那個小生命,也因為這外界的恐怖聲響而躁動不安。
她的丈夫,此刻就在那片修羅場中。
他會不會有事?
這場仗,能打贏嗎?
若是輸了,自己和即將出世的孩子,又將面臨何等悲慘的命運?
無數的恐懼與擔憂,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
“老天爺啊……求求您,保佑我們……”
……
城墻之上,血戰正酣。
那漁民張弓搭箭,眼神銳利如鷹。
“嗖!”
弓弦震動,一支羽箭如流星般飛出,精準地射穿了一名正在攀爬云梯的北莽百夫長的咽喉。
“好箭法!”
旁邊的南虞士兵忍不住喝彩。
那漁民沒有絲毫得意,他面沉如水,迅速地從箭囊中抽出第二支箭,再次開弓。
他曾是神威鏢局的鏢頭,一手箭術,百步穿楊。
但此刻,他的心中卻無半分輕松。
城外的北莽大軍,仿佛瘋了一般。
他們知道自己的主帥被困在城中,一個個都紅了眼,悍不畏死地朝著城墻發起一波又一波的猛攻。
尸體在城墻下堆積如山,后續的士兵卻踩著同伴的尸體,繼續向上攀爬。
那股兇悍與決絕,讓他這個見慣了生死的老江湖,都感到陣陣心驚。
照這個陣勢打下去,等北莽人的投石車、撞城錘等重型攻城器械全部到位,僅憑他們這些臨時拼湊起來的守軍,恐怕也擋不住多久。
就在他心中憂慮萬分之際。
“咚!”
一道赤紅色的身影,如同天神下凡,從城內一躍而起,重重地落在了他身旁的城垛之上。
是陳木!
他回來了!
只見陳木左手持刀,右手,竟提著一顆血淋淋的人頭!
那顆人頭,雙目圓睜,臉上還殘留著極致的驚駭與不甘。
漁民的瞳孔猛地一縮。
他雖然不認識,但從那人頭華麗的頭盔和保養得極好的胡須來看,此人的身份,絕對非同小可!
“完顏洪已死!!”
陳木發出一聲響徹云霄的暴喝。
“降者不殺!!”
他的聲音,如同滾滾天雷,瞬間壓過了戰場上所有的喧囂。
城墻之下,正在瘋狂攻城的北莽大軍,動作齊齊一滯。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抬起頭,看向城樓之上。
當他們看清陳木手中那顆熟悉的人頭時,整個戰場,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是大君……”
“是大君的人頭……”
“不可能!這不可能!”
短暫的寂靜之后,北莽軍陣中,爆發出了一陣更加混亂的嘩然與哀嚎。
主帥陣亡!
這對任何一支軍隊來說,都是毀滅性的打擊!
“當!當!當!”
不一會,后方傳來急促的鳴金之聲。
北莽大軍如潮水般退去,暫時停止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