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馬城。
夜色如墨,冰冷的雨水不知疲倦地沖刷著城墻上的血污。
蘇家呂家帶著黑騎營出城的消息,沒能瞞住,畢竟他們人多,又是從城門出去。
眼下正是風聲鶴唳的時候,一點動靜,都會被無限放大。
像一陣陰風,吹遍城中每一個角落。
“黑騎營走了!”
“他們護送知縣和姓蘇的狗官跑了!”
“肅馬城沒得救了!”
這個消息,如同一塊萬斤巨石,沉甸甸地壓在每一個守城士卒的心頭。
城墻上的火把在雨中搖曳,光芒微弱,映照著一張張茫然、恐懼、失去血色的臉。
王二狗在望樓里守夜,凍得瑟瑟發抖。
黑騎營走了。
那陳木呢?
他難道也走了?
難怪他白天那么奇怪……
狗日的,都不跟兄弟說一聲!
算了。
能早點逃出去也好。
起碼給咱下溝村,留個種子。
陳木是有本事的人,他出去后說不定升官發財,還能光宗耀祖呢!
“狗,狗哥……”
王二狗身邊的新兵,一個十三歲的小孩,握著比自己還高的長矛,墊腳望著城墻外,聲音劇烈顫抖。
“怎么了?”
王二狗心里咯噔一聲,強烈的不安讓他渾身僵硬。
下一刻,沉悶而急促的戰鼓聲,印證了他的預感。
“咚——咚——咚——咚——”
是北莽人進攻的聲音!
娘的!
不是說北莽人被打怕了,沒有機會,不會再輕易進攻嗎?!
不對不對。
黑騎營出城。
這個消息,北莽人肯定也知道了!
對他們來說,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
草!
“他們沖進來了!”
城頭上的嘶吼聲凄厲而絕望。
巨大的攻城槌和云梯被推到城墻下,北莽士兵們舉著火把,像是漫天遍野的山火朝城內燒來。
沒有黑騎營的威懾,沒有陳木那樣的猛將坐鎮,本就殘破的防線,在北莽人狂風暴雨般的攻勢下,顯得不堪一擊。
不過一炷香的時間。
北城墻的城門就被攻破。
北莽人像螞蟻一樣蜂擁而入,守城的南虞士兵節節敗退。
很快,那面殘破的南虞旗幟被撕碎,象征著北莽的青狼旗被插上了肅馬的城頭。
“守住!給老子守住!”
湯仁牧披著那身熟悉的、傷痕累累的黑甲,手持長刀帶兵支援過來。
他聲嘶力竭地指揮著,臉色蒼白,但那雙眼睛,卻依舊燃燒著不屈的火焰。
“所有人!跟我來!把他們堵在巷子里!”
湯仁牧帶著身邊最后幾百名親兵,迎著沖入城內的北莽人發起了反沖鋒。
狹窄的街道,瞬間變成了血肉磨盤。
這里沒有戰馬馳騁的空間,也沒有陣型可。
有的,只是最原始、最血腥的白刃戰。
刀劈、矛刺、箭射,鮮血浸濕了青石板路,匯成一條條溪流。
房屋被點燃,濃煙與火光沖天而起,將天空映照得一片詭異的暗紅。
滿臉稚氣的少年兵,被三名北莽士兵圍住,他驚恐地揮舞著長矛,卻被一刀砍中肩膀,慘叫著倒地,隨即被亂刀分尸。
白發蒼蒼的老人,用他那干瘦的身體死死抱住一名北莽士兵的大腿,用牙齒撕咬著。
下一刻,他的頭顱便被另一名北莽士兵一腳踩得粉碎。
這是最殘酷的巷戰。
湯仁牧沖在最前面,他手中的長刀大開大合,刀光所及之處,殘肢斷臂橫飛。
他像一頭憤怒的雄獅,用自己衰老的身軀,為身后的城池筑起一道最后的屏障。
然而,沖進來的北莽人實在是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