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闕城是六朝古都,歷史長達千年,不同的王朝都曾在這修建城池。
南虞定都之后。
除了地上的繁榮城景。
地下也不斷地修葺暗渠,拓寬管網,以滿足城市排水排污的需求。
這些暗渠錯綜復雜,高可容人,疊加上前朝修的,和民間私自開挖的,久而久之,形成一個龐大的地下世界。
走投無路的亡命徒、見不得光的生意人、心懷鬼胎的江湖客、幫眾萬計的地下幫派……三教九流,各色人等,寄宿其間,美其名曰——
“無憂洞”。
那巨鯨幫的小嘍啰在前面哆哆嗦嗦地引路,穿過南城幾條偏僻小巷,最終在一口枯井前停下了腳步。
井下別有洞天。
順著濕滑石階盤旋而下,一股混合著霉味、水汽和不知名腐敗物的復雜氣味撲面而來。
“大俠,從這再往下,就是無憂幫的地界了……”
那嘍啰面露懼色,不敢繼續走。
聶紅娘不耐煩地擺擺手:“行了,沒你的事了,滾吧。”
那嘍啰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消失在黑暗中。
“這小子只知道個大概,真要在這下面找地方,還得看我的。”
聶紅娘走在前面,腳步輕盈,輕車熟路。
周遭的墻壁上長滿了滑膩青苔,每隔數十步,才有一盞昏黃油燈在壁龕里搖曳,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如同鬼魅。
空氣越來越潮濕,腳下甚至能踩到不知從何處滲出的污水。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隱隱傳來人聲,光線也變得明亮起來。
拐過一個彎,眼前豁然開朗。
一條渾濁暗河從洞中穿過,河上架著幾座簡陋的木橋,橋上人來人往,竟形成了一個頗具規模的地下集市。
攤位上擺賣的東西千奇百怪。
銹跡斑斑、不知從哪個古墓里刨出來的青銅器,色彩斑斕的毒蟲毒草,甚至還有幾個籠子里關著神情麻木的男女,脖子上掛著牌子,明碼標價。
“鬼市,我每次來京城,都要下來轉一圈,各種毒藥毒草,稀奇玩意,只有這里買得到。”
聶紅娘從一個老嫗那里打了壺酒,湊到唇邊輕呷一口,熟悉的辛辣讓她瞇起眼,神情愜意。
她頓了頓,壓低聲音:“天羅在京城的堂口,也設在這里。”
陳木點點頭,并不意外,隨意地掃了眼,沒什么感興趣的,便繼續向洞子深處走去。
穿過鬼市,暗河盡頭,竟出現一座雕梁畫棟的三層高樓,隱約可見牌匾上寫著“無憂樓”三個字。
通往無憂樓的橋上,守著四名手持利刃的精壯漢子,神情彪悍,目光如鷹隼般銳利。
“站住!閑雜人等,不得入內!”
兩人剛一靠近,便被守衛厲聲攔下。
聶紅娘紅唇一撇,也不廢話,素手一翻,一枚通體漆黑、刻著詭異羅網圖案的鐵牌便出現在指間。
那守衛看到牌子的瞬間,臉色驟變,囂張氣焰蕩然無存。
他連忙躬身行禮,態度畢恭畢敬:“原來是天羅的大人,小的有眼不識泰山,請!快請進!”
走入無憂樓的大門。
喧囂聲撲面而來,熱浪混雜著濃郁的酒氣與汗味,幾乎讓人窒息。
陳木瞇眼望去,這竟是一個賭坊。
數十張賭桌擠在一起,骰子碰撞的清脆聲、牌九拍在桌上的悶響聲,大笑聲、喝叱聲、咒罵聲,聲聲俱有。
華貴的錦繡地毯,造型精致的琉璃燈,或豐腴或纖瘦、或高挑或嬌小的女子煙視媚行,大腿雪白,胭脂鮮艷,酒液清亮,各色俱全。
老板很有水平,將青樓與賭坊結合在一起,每一次下注都伴隨著女人捧場的嬌叫,客人中不少都是衣著光鮮的富家貴人。
“這里是無憂幫最大的財源,有名的銷金窟。”
聶紅娘湊到陳木耳邊解釋道:“別看在這暗洞里,來找刺激的公子哥卻是不少。你要低調,最好別動手,要想殺人,跟我說一聲就成。”
陳木失笑:“怎么在你眼中,我是那種你碰我一下,我就要殺你全家的人么?”
“反正戾氣不輕。”聶紅娘道。
“從戰場上殺過來的,能輕么?”
陳木隨口說著,環視一圈,心中暗暗驚訝,一個藏于地下的幫派,竟能做到如此規模。
“那要怎么才能見到他們幫主?”他問道,“你這塊牌子管用么?”
“不行。”
聶紅娘搖了搖頭,“我這塊牌子,只能保證我們進來不被找麻煩。無憂幫的幫主‘笑面佛’,想見他可不太容易。不過……”
她指了指賭桌:“這里倒是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只要有誰能在這賭場里,一晚上贏走十萬兩銀子,‘笑面佛’就會請你上樓小酌一杯。”
說罷,她像是來了興致,眼波流轉,對著陳木伸出纖纖玉手:“帶銀子了么?”
陳木隨手將一錠金子放在她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