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承頤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
“林硯,畫家。二十三年前,在京城后海一帶活動。”
“我要他從出生到現在的全部資料,所有的人際關系,資金往來,特別是二十三年前后,他所有的一切。”
“時限,天亮之前。”
“是,先生。”
電話掛斷。
書房里恢復了死寂。
顧承頤靠在椅背上,修長的手指在扶手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叩擊著。
每一次叩擊,都像一聲催命的鼓點。
林硯。
不管你是誰。
不管你現在在哪里。
你都死定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窗外的夜色,開始從濃墨轉為深藍。
天,就快亮了。
書房的門被輕輕推開,孟聽雨走了進來。
她已經安撫好云百草睡下,老人因為情緒透支,睡得很沉,只是夢里依舊緊蹙著眉頭。
她的眼睛依舊紅腫,但神色已經恢復了平靜,一種暴風雨來臨前的,死寂的平靜。
她走到顧承頤身邊,什么也沒問,只是靜靜地站著。
就在這時,其中一塊顯示屏上,彈出了一個文件接收的提示。
顧承頤點開文件。
一份詳盡到令人發指的調查報告,呈現在兩人面前。
林硯。
男,現年四十八歲。
國際知名油畫大師,現用法文名“léon”。
定居法國巴黎,名下擁有三座古堡莊園,數家畫廊,資產預估超過十億歐元。
報告的第一頁,是林硯現在的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留著藝術家標志性的微卷長發,穿著剪裁考究的亞麻西裝,正站在一幅巨大的油畫前,對著鏡頭,露出儒雅而又自信的微笑。
他的眉眼,依稀還能看出年輕時的清俊。
但那雙眼睛里,早已沒了母親日記里描述的,那種干凈與專注。
取而代之的,是商人的精明,與被名利浸泡透了的世故。
孟聽雨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刮過那張含笑的臉。
顧承頤面無表情,手指滑動,翻到了下一頁。
時間線。
報告用一張清晰的圖表,列出了林硯人生的幾個關鍵節點。
二十四年前,林硯來到京城,是一個一文不名的窮學生,靠在后海給人畫畫為生。
二十三年前,春。與云家大小姐云夢晚相識,相戀。
二十三年前,五月。云夢晚與家人決裂,從云家失蹤。
二十三年前,九月。林硯與港城船王之女,周靜怡,在港城訂婚。
二十二年前,一月。林硯與周靜怡結婚,并依靠岳家的資金與人脈,在巴黎舉辦了第一次個人畫展。
畫展大獲成功,林硯一舉成名,從此平步青云。
每一個時間點,都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孟聽雨的心上。
完美的時間線。
天衣無縫的銜接。
云夢晚失蹤后不到四個月,他就和富家千金訂了婚。
原來,母親日記里那句“他說,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不是自卑,而是他早就為自己找好的退路。
原來,那場奮不顧身的私奔,從頭到尾,就是一場精心設計的騙局。
一個可怕的,卻又無比清晰的猜測,在孟聽雨的腦中成形。
林硯,從一開始的目標,或許就不是云夢晚。
而是云家。
當他發現云家這塊骨頭太硬,啃不動,甚至會崩掉他的牙時,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另一條更容易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