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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二的南河城寨,雖已過清明,空氣中仍殘留著一絲余韻,以及焚燒紙錢后特有的煙火氣。
附寨街道上人來人往,叫賣聲此起彼伏,相比去歲入冬后的蕭條,如今多了幾分生機。
那些曾經綿延的流民窩棚大多已消失,凍餓而死的尸骨早已被冰雪掩埋又隨著春雪消融而處理,僥幸存活者多數已被吸納進鐵血軍寨的體系,成為了筑城、墾荒或訓練的新血。
幾個穿著粗舊皮毛襖子、獵戶打扮的漢子出現在街市一角,他們身上掛著肥碩的山跳子、羽毛鮮艷的山雞,最引人注目的是有人扛著一頭不小的狍子,還有竹簍里裝著肥美的林蛙。
在這個吃飽飯都屬不易的年頭,新鮮的野味肉食無疑是緊俏貨。
“剛打的狍子肉,肥著哩!山雞燉湯最是鮮美!”
獵戶們嗓門洪亮,很快便吸引了一圈人圍攏過來。不乏城中酒樓飯館的采買伙計,一些富戶商賈派來的仆人。
“這狍子怎么賣?”
“兄弟,山雞什么價?”
“林蛙可是好東西,大補之物,全要了能否便宜些?”
獵戶熟練地應對著問價,語間帶著山民特有的憨直與精明。
就在這時,其中一個面色黝黑、眼神銳利的獵戶,從身后的背囊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張毛色雪白、完整無缺的雪狼皮,猛地抖擻開。
“上好的雪狼皮,今天剛打的皮子。”
“冬末的皮毛最是厚實,做個褥子或是坎肩,防風保暖一流!”
這張品相極佳的狼皮頓時引起了騷動,幾個看似富商模樣的人立刻擠上前,仔細摩挲著皮毛,眼中放光。
“這狼皮不錯,多少錢?”
“我出三兩銀子!”
“我出三兩六錢!”
就在幾人爭相出價時,一個不合時宜的尖銳聲音插了進來:“喲呵,哥幾個生意不錯嘛!誰允許你們在這兒擺攤的?繳稅了沒有?”
來人正是南河城寨的稅吏班頭張寶,帶著五六個歪戴帽子斜瞪眼的跟班,晃悠悠著過來。
他三角眼一掃,立刻盯上了那張狼皮和值錢的狍子、林蛙,心中竊喜,又是撈油水的好機會。
張寶走到那賣狼皮的獵戶面前,用指節敲了敲攤開的狼皮,皮笑肉不笑地說:“懂不懂規?
在南河城寨地界做買賣,得先到我們稅課司報備,繳納場地稅、交易稅!看你們是生面孔,這樣,這張狼皮嘛,抵了稅錢,再補二百文,就算你們過關了。”
那黑臉獵戶眼皮都沒抬一下,甕聲甕氣地說:“我們是雙渦堡的土兵,世代軍戶,在家門口賣點山貨補貼家用,也要繳稅?沒聽說過這規矩。”
張寶一聽,樂了:“雙渦堡的土兵?哈哈,嚇唬誰呢?就是你們堡主來了,在這南河城寨,也得守老子的規矩!少廢話,痛快拿錢拿皮子,不然……”
他話音未落,恰好一隊熟悉的城寨巡邏兵走過!
張寶立刻招手:“兄弟們來得正好,這兒有幾個刁民抗稅,給我拿下,送到地牢里好好教教他們規矩!”
巡邏隊頭目奉命而來,又與張寶相熟,見狀一揮手,兵士們便一擁而上,就要鎖拿幾個獵戶。
獵戶們似乎想要反抗,但被那黑臉獵戶用眼神制止了。
他冷冷地看著張寶,說道:“這位班頭,你可想清楚了,動了軍籍的人,可不是小事。”
張寶啐了一口:“呸!幾個窮丘八,也敢嚇唬老子?抓的就是你們!正好地牢里空得很,進去給爺們添點油水!”
他得意揚揚,渾然不覺在圍觀的人群中,有幾道冰冷的目光早已將方才發生的一切盡收眼底,其中一人悄然退后,身影迅速消失在街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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