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刺史府內,暖閣與外界的嚴寒恍若兩個世界。
刺史崔文遠身裹厚實的錦襖,外罩一件名貴的紫貂大氅,背負雙手,在廊下緩緩踱步。
他望著漫天風雪,又見園中那幾株臘梅已過了最盛之時,花瓣在風雪中零落,眉頭不禁緊緊鎖在一起。
近來,崔刺史的心情實在算不上好。
年前與心腹們精心策劃的諸多謀劃,至今收效甚微,遠遠未達預期。
除了安插在青陽郡的心腹判官孫淼送來消息,稱已在郡城站穩腳跟,些許事務尚算順利之外,其余諸事皆不盡如人意。
他曾派人至邊軍帥司,暗中散播關于鐵血軍寨秦猛的謠,稱其借交換俘虜之機,私吞了六千匹戰馬及大量牛羊,隱匿不報,其心叵測。
然而,這足以引起上層猜忌的論,卻如同石子投入深潭,連個像樣的漣漪都未曾泛起。
他又派人攜重禮聯絡幾位素來交好的邊軍將領,希望他們能從中作梗,給秦猛找些麻煩啥的。
可那些老滑頭,禮是照單全收了,語間卻模棱兩可,只說什么“時機未到”、“等開春大比之日,屆時各展手段”,無一給出明確承諾。
“哼,全是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靠不住的東西!”崔文遠越想越不高興,只覺得胸口憋悶之氣難以舒展,從牙縫里擠出一聲恨恨的輕斥。
忽然,他又想起一人——那個出身他刺史府、被他寄予厚望,外派至鐵血軍寨的干辦蘇珩。
“這蘇珩,辦事素來還算穩妥,從未出現過紕漏,只是此次一去多日,音訊漸稀……”
崔文遠望著灰蒙蒙的天空,喃喃自語,心中既有期待,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不安。“也不知如今在那邊塞之地,究竟情形如何?”
正當他思緒紛亂之際,一名家仆頂著風雪,沿著回廊飛奔而來,干癟的腰囊此刻鼓了起來。
他奔至近前,方才剎住腳步,氣喘吁吁地稟報:“大人,喜事!長史蘇騫蘇大人冒雪來訪。”
說到此處,這個家仆下意識四下張望,壓低聲音匯報:“說是……說是蘇干辦有家書送至。”
“另有密信,要即刻呈給大人!”
“哦?”崔文遠精神陡然一振,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快,快請!請蘇長史到暖閣敘話!”
原來,就在昨日午后,李雙、何方率領的隊伍冒著風雪抵達幽州。
他們入城后的,順勢而為。”
他巧妙地將蘇珩性格中“狡黠多端、睚眥必報”的一面,包裝成了“心細如發、穩妥可靠”,語間充滿了對自家子侄的維護與夸贊。
見崔文遠神色稍霽,似乎被說動,蘇騫趁熱打鐵道:“使君,您可別忘了這軍寨升格為寨不足兩月有余,以前戍堡只有幾十個老弱病殘。
是秦猛此獠勇猛異常,擊潰韃子,屢立戰功,可本質不會變。兩個月來招募上千兵卒,全是新兵,衣甲不全,不是烏合之眾又是什么?”
“說的有道理!”崔文遠連連點頭稱是。
蘇騫越說越有勁,指著密信上的內容說道:“大人請看,蘇珩特意將得力的手下何方派回,其用意深遠啊。
一來,是詳細稟報情況,以示坦誠,心細;二來,更是想為何方下一步行動籌措些必要的物資,并精選一批得力可靠的人手帶回去。
使君試想,蘇珩身在虎狼之穴,若身邊無可用之心腹,無足夠的資源支撐,培養自己黨羽。即便有心為使君效命,也難免處處受制,孤掌難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