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國公府。
姜晚在姜凌川的房間里等候多時了。
她今日,沒有穿著管事嬤嬤的衣服,而是穿了一件和年齡極為不符的粉色襦裙。
那襦裙看上去很舊,款式也已經過時了。
她的發髻,也并不是夫人發髻。
而是少女的發髻,插著些金漆都蹭掉了的發簪。
姜晚就坐在銅鏡前,手邊放著一個妝奩。
她的手,一直在撫摸著那個妝奩。
姜凌川進門時,看到的便是這一幕。
他的目光,迅速落在了姜晚手邊的妝奩上。
他記得這個妝奩,姜晚走到哪里都貼身帶著。
甚至那時候在鬼市里,吃不起飯最艱難的日子,她也從沒有打開過妝奩。
沒想過當掉一兩個簪子,讓她的兒子能吃口飯。
可這些,姜凌川早已不在乎了。
他踱步走進來,故意挑了一個離她最遠的地方坐下。
“母親有何事?”
“你去哪里了?姜晚的聲音也有些奇怪。
像是特意佯裝出一副年輕的調子,聽上去像是唱戲的女子在說話。
姜凌川沒有回答。
只是看著她,看著那個妝奩。
姜晚聳肩冷笑一聲,“為了一個女人,你當真要忤逆我?“
“兒子從小到大,何時忤逆過母親?”
姜晚沉默了。
她頭一次沒有步步緊逼。
反而從銅鏡前站起來,抱著那個妝奩,走到了姜凌川的面前。
她用一種極為復雜的眼神,環視一圈房間。
隨后道:“這里,曾是我的房間。“
“爹爹還在時,我是名動上京的貴女。所有世家女子,皆以我為榜樣,卻無一人能超越我。”
“爹爹同我說,我這人,定是要入宮為后的。”
姜晚輕輕笑了一聲,“我信了。”
“可是,先帝卻早已有了皇后的人選。一個出生低微,處處不如我的女人。”
她抬起一只手,聲音拔高了許多。
“她憑什么?“
“憑什么在后宮受盡寵愛,受盡世人頂禮膜拜?”
“明明我才是那個上京城里最受人尊敬的貴女,明明我才是”
姜晚沒有繼續往下說。
她的肩膀,難得地沉了下去。
姜凌川知道她驕傲了一輩子,脊背挺了一輩子。
沒曾想,母親原來也有這般不甘脆弱的時候。
他抬起頭,迎上姜晚的視線,“那母親,可后悔入宮了呢?”
她突然冷笑了一下。
將手里的妝奩放在桌面上,用手重重敲擊著它。
“后悔又如何?難不成這一生,還能重來嗎?”
“我從不為自己做過的事情后悔。”
她再次挺起背,高昂著頭,俯視著姜凌川,“我不過是想告訴你。”
“男女之情,從來不過是過眼云煙。不值得你為此付出太多。”
這話,姜凌川并不否認。
可他否認的,是姜晚的自以為是。
他從位置上起身,足足比姜晚高了一個頭。
從前那個矮小羸弱的人,不知道什么時候起,已經變成了頂天立地的男人。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姜晚,“先帝愛先皇后,所以愿意給她別人沒有的寵愛。”
“先帝不愛你,從不愛你。”
“你便將男女之情視作糞土-->>,視作云煙。不過是這一生都不曾得到過。”